第28章
靳修臣脑子一昏沉,好久都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抖着手去捡起来,翻开看,上面只写着几句很简短的话:
——2024.5.20日,周煜林与靳修臣感情破裂,自愿解除婚姻关系,自愿净身出户,以后穷苦或富贵,生老或病死,互相再无关系。
工整秀丽,却很庄重的小楷,每一笔都落得很深,能想象出那个人写字时,力道有多厚重,多决绝。
虽然他们没领过证,但周煜林还是写下了这份离婚协议书,给了两人、给了这段婚姻,一个完整的仪式感。
这么一眼就能读完的东西,靳修臣却看了很多遍。
仿佛不认识字一般,反复地读,反复地念,最后嘴里喃喃:“感情破裂……再无关系……”
他忍不住笑起来,咬着自己大拇指的关节,咬到手上都出现很深的印子也不松口。
靳修臣双肩颤抖:“周煜林,你以为你是谁啊……咱俩从始至终都没领过证,这个狗屁的离婚协议书……它不做数!都不做数!!”
三两下,他把那薄薄的一张纸撕得粉碎,地上到处都是那份离婚协议书的尸体。
撕完后,靳修臣又陷入了一种空虚的茫然,他把头靠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半空。
飘忽的目光,突然落到了阳台晾着的一件衬衫上。
那件衬衫,是很多年前,他们一周年纪念日,周煜林用自己的工资给他买的。
然后当天,他们身心交融,把自己彻底给了对方。
周煜林走之前的那个晚上,特意让靳修臣穿上的,就是这件旧衬衫
靳修臣顿了下,恍然明白了什么,胸膛逐渐震颤起来:“你他妈……到底在透过我看谁……”
他这才醒悟,原来那天晚上,周煜林是在告别。
那时,周煜林温柔依恋的目光,无论如何都不是在看他。
说的爱和喜欢,也不喜欢给他的。
靳修臣把自己的手指掰得咔嚓作响。
周煜林,你真他妈的狠。
可笑,他竟然做了自己的替代品。
原来上次吵架,周煜林说的,宁愿他死了,是真的在心里当他已经死了。
靳修臣气极了,一拳头砸在地上,痛得他的手都在下意识反应地颤抖。
他拿出手机,翻出周煜林的聊天对话框,死死地盯着那个名字。
片刻后,又点进周煜林信息主页,干脆利落地把人删了。
最后用没被拉黑的工作手机号,给周煜林发了一条消息。
靳修臣:你挺没劲儿的,我不吃回头草,希望你永远不会回头求我,那样会很廉价,我看不起你
—
此时的周煜林,正在锦城租下的房子里疗养情伤。
同在的还有靳修竹。
那天周煜林从家里离开后,他打了个车去机场,想直接飞锦城。
却在半路上,收到了靳修竹的消息。
靳修竹也离婚了。
于是两个同样满心疮痍的人,结伴而行,一起来了锦城,住在这间不大的小别墅里。
看到靳修臣的消息时,周煜林正在阳台的小板凳上坐着,同旁边的绿植一起,安详地晒着太阳。
周煜林盯着屏幕上那行字,看了很久,久到眼睛都酸涩也没挪开目光。
直到一只手从身后拍了他一下。
靳修竹挨着他坐下,瞥了眼他的手机:“他给你发消息了?”
周煜林很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嗯。”
靳修竹:“求你回去?”
周煜林摇摇头,笑意凄然:“他说他不吃回头草,说我要是再回头找他复合,就很廉价,他会看不起我。”
靳修竹:“……”
周煜林望着天上的白云:“你呢,凌数没给你发过消息吗?”
靳修竹眼里尽数是疲惫,自嘲道:“他巴不得我死在外边儿,怎么会找我。”
“估计正在因为终于摆脱我了,高兴得放鞭炮呢。”
靳修竹呼了一口气,笑笑:“不说我了。你这边呢,他都那么说你了,你不怼回去?咽的下这口气?”
周煜林却很平静,看向自己的脚尖:“你知道吗,分手的时候,越是说狠话的人,其实越是放不下。”
那些狠话,并不是真的想跟对方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而是企图,用一种‘威胁’的方式,让对方留下别走。
就是因为对对方还有期待,所以情绪才会那么激烈,说出的话才那么伤人绝情。
周煜林:“我不还嘴,不是因为我不伤心,不难过,看了他的那些话不生气,而是因为没有意义。”
靳修竹张了张嘴,略微诧异地看向他。
良久后,才轻声道:“林林,你比我清醒多了。”
如果换做是凌数给他发这种消息,他一定会骂回去,而且会说更狠更绝的话,一定要让对方跟他一样难受。
但其实这样,只是他仍然放不下的一种表现。
周煜林选择无视,选择沉默,本质是他打心底里,已经跟对方断了,所以不会再做任何没有意义的纠缠。
断了就是断了。
丝都不要连着。
这就是周煜林。
靳修竹突然有些羡慕他,如果他也能做到这样果断决绝,就不会跟凌数两个人捆绑在一起,互相折磨多年,最终把自己伤透,还落得一身病,只能狼狈地离开。
再回头,他发现周煜林正在拆手机。
靳修竹:“……这是干什么。”
周煜林手下动作没停,把电话卡拔了出来:“我基本没有朋友,也没有需要联系的人,最近不想看到任何消息。”
靳修竹顿了下:“你还是在意他。”
周煜林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嗓音温柔:“嗯。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下了。但我必须要放下才能往前走。”
他冷静地分析:“所以要先戒断,然后适应戒断。”
他很庆幸之前自己看到了【致盲效应】那条心理学,第一步先把自己抽离,他做得还可以。
现在就是适应戒断。
只要……只要熬过去了……
周煜林突然有些迷茫,熬过去了然后呢,未来他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人生这么长,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无趣,就像在一片大雾里,怎么往前走,怎么努力拨开云雾,眼前都只有空白的一片。
靳修竹:“林林,你很勇敢。”
周煜林没说话,动作却慢了下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点都不勇敢。
他的心,空了。
胸膛的位置,好像被挖走了一块肉,而且他总感觉,那里,再也不会长出新的肉。
——
靳修臣好像变了一个人。
陆序发觉,自从周煜林离开后,靳修臣变得开朗爱笑了许多。
以前总是冷着脸,目空一切的男人,如今见谁都笑。
公司里那些员工,之前怕他怕得要死,现在却能很自然地跟他打招呼,而靳修臣,也每次都微笑点头回应,还会好心情地给他们加油,让他们好好工作。
靳修臣本来就长得妖孽,那张脸美得雌雄莫辨的,微微一笑,简直能蛊死人,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好了起来。
陆序每天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这样,心里很不舒服。
周煜林那么绝望伤心地走了,这个人却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这不公平。
原以为周煜林的离开,对靳修臣完全没造成打击,直到有天,陆序在跟靳修臣谈事情时,一个员工进来汇报工作,不经意间提到了周煜林的名字……
办公室突然安静了,安静到诡异。
靳修臣死死地盯着那个员工,一句话也没有,眼神却让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员工茫茫然地立在那儿,手足无措,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陆序感觉不太对,打圆场地给她使了个眼色:“你先出去。”
员工如蒙大赦,转身溜得飞快。
她出了办公室,刚把门关上,就听见里面传来暴躁又刺耳的声响,让人心跳都砰砰的。
陆序看着被砸得满地都是的花瓶和杯子碎片,心里翻白眼。
狗东西,每次发火都砸东西,还没个预兆。
靳修臣胸膛起伏:“你去,去把那个人给我叫回来。”
陆序没动:“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靳修臣撩了撩袖子:“问问她为什么要提周煜林,为什么。故意的?不安好心?!”
“开除,你现在就去,给我把她开了。”
陆序:“……”
癫公。
陆序费劲口舌,很勉强地才把人安抚好。
从办公室出来后,几个员工悄摸地来打听,眼神都胆战心惊地:“陆先生,老板咋回事儿啊?”
他们在外面,都听见了屋里惊天动地的声响,吓人得很。
陆序:“失恋了。”
他指了指自己脑子:“这儿不太好。你们以后在他面前,别提周煜林的名字,神经都崩着点。”
大家点头如捣蒜:“原来如此。”
又叹息:“小林走了,以后这日子就不好过了,再也没有人能在老板发火的时候,帮我们顶上。”
陆序微微垂下眼,情绪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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