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亮?倒还好啦。其实遮住双眼也是一种束缚哟。”
束缚……是什么东西来着?
她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这个概念的,可大脑却空空如也,想不到太多与“束缚”相关的内容。她索性不去苦恼了。
所以现在他的诉求是想把眼睛遮起来,没错吧?
“需要我帮您把绷带拿过来吗?”她猜五条悟没把平时常用的绷带带在身上。
“再不出发的话会迟到吧?我可不想迟到哟。”他说着,视线落在了她的领口处,“干脆就地取材吧。”
这么说着的五条悟,显然是看上了她的红色领带。虽然梦子真的很想回答说“我跑步很快来回一趟不花时间”,可他的暗示都已经明显到这种程度了,她当然不打算扫兴。
配合地松开领带,递到他的手中。梦子小声嘀咕了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用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但既然他毫无芥蒂地用了,看来是一点也不介意。
她的这条深红色领带其实已经用了很多年,看起来倒还算崭新,泛着丝织品特有的莹润光泽,表面还绣上了浅浅的竖线条纹,只有在强烈的日光下才能看得真切。窄窄的布条不会像绷带那样,把头发压得高高竖起,五条悟的白发就这么耷拉着,看起来分外蓬松轻盈,梦子又想起毛绒小熊的脑袋了。
不过,才三四指宽的领带,真的能够完美地挡住视线吗?她有点担心。
她的领带没那么轻薄,出于质感的考虑,是由两层布料缝起来的,此刻厚重地贴在他的眼眶上,被鼻梁骨撑出了很明显的一层空隙。梦子歪过上半身,而后又歪下去了一点,打量着这处难以忽视的空隙,心想着是不是该用双面胶把领带贴在他的脸上才好。
“在看什么呢?”
很忽然的,五条悟也歪过脑袋,像是在学她。
透过领带的间隙,能看到他垂下的蓝色眼眸——他在看着自己。
梦子直起身子:“感觉您现在看起来很像个盲僧。”
“是吗?”这个评价倒是让他很高兴,“盲僧更加专业哟!”
“还有这种说法吗?”
“有的有的。”
他一本正经地点着脑袋,却压根没有和梦子解释盲僧的专业之处究竟是什么,幸好她对于这个问题也没那么感兴趣。既然眼下最棘手的问题也已经搞定,那就该出发了。
再不踩下油门的话,可真就要迟到了。
住宅局位于市中心的最边缘地带的办公楼里,姑且是个安静又毗邻热闹地带的好位置。昨天梦子好好地拜读了一下国土交通省住宅局的官网,果然这个部门主要负责建筑和不动产的管理,也难怪能给自己谋到这样好地段。
借着导航,找到住宅局的办公室倒不是难事,可惜在寻找停车位的途中兜兜转转了好久。进入办公楼之后,还要循例填写访客登记信息。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住宅局对于办公用品的采购根本不上心,摆在前台的圆珠笔根本写不出来字,而后连续换了三支崭新的笔都是如此,把梦子最后的那点冷静自持都磨没了。
走在通往电梯的路上,她已经开始想象起政府的工作人员会如何刁难他们了。而这种事向来是越想越绝望的,她只能努力忍住快要崩坏的表情,努力安慰自己,至少今天不止有她一个人面对。就算是再怎么可怕再怎么腥风血雨,两个人一同面对的话,痛苦程度肯定能够顺势下降到百分之五十吧。
至于她的好伙伴五条悟先生嘛,他已经完全沉浸到了盲僧的角色之中,刻意放慢的脚步迟缓却稳重,始终走在她的身后。
不知是想要伪造出大事特有的沉稳感,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梦子都已经步入电梯,甚至按着开门键的食指都有点发酸了,他这才徐徐来到他的身边。
“五条先生。”忍到电梯门阖上,且确认轿厢内的确只有她们二人,梦子才小声说,“就算是盲人,也不会走这么慢的。”
她刻意控制着嘴唇的幅度,生怕电梯内的监控会拍到她的唇语——而这明显是她的多虑。
相比之下,五条悟就没什么避讳的,坦然说道:“盲人走得太快也不安全吧。那要不我把手搭在你的肩上一起前进,这样会不会显得更加合理一点?”
“……这样只会显得我像是一只导盲犬吧?”
说实在的,他们谁也没盲过,所以谁都不知道怎么表现才算合理。但目前已知的是,盲人绝对不会像五条悟那样拖沓脚步慢悠悠地走,也肯定不会把同行的朋友当成自己的导盲犬。
不多久,电梯便停在了专供会客的八层。这回五条悟总算是用上正常的步调了,不急不徐地走在梦子身后,与她一同步入右侧走廊尽头的小会议室。
虽然来时算得上相当曲折,途中也浪费了不少时间,但他们还是幸运地准点抵达了。反倒是和她约好这个时间见面的住宅局职员姗姗来迟,空等的十分钟事件害她又平添了一堆多余的紧张,而这绝对就是她没能在他进行自我介绍时记住名字的原因吧。不巧挂在他胸前的黑色工牌也翻到了背面,只露出“国土交通省”的字样和图标,毫无参考价值。
既然如此,就暂且先称呼他为黑工牌先生吧。
“想必您就是有栖梦子老师了吧?”黑工牌先生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而后才看向她身旁的方向,“这位是?”
“他是……”
忽然传来“啪嗒——”一声。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串佛珠,像模像样地缠绕在了手腕上,合起掌,圆滚滚的佛珠也随之碰撞出清脆声响。他微微躬身,刻意压低放缓的话语带着鼻腔的共鸣声。
“贫僧驻守于乃咒术高专的高僧,五条悟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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