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
“怎么回事?”萧廿缓步向那边走去。
情感上,霆霜他们并不想让萧廿参与过多军营之中的事务。但,王爷走前吩咐过了,他们也无可奈何。
况且,这里人很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肯定不能给萧廿难堪。
霆霜讲事情三言两语地说给了萧廿听,萧廿道:“不用查了,把地牢看牢即可。”
不查?霆韫差点发声质问,但被兄长一个眼神压下去,霆韫道:“都先回去,不准声张。”
萧廿不动声色地扫过一脸淳朴的本地村民年小五,道:“把这人送回去。”
霆韫却道:“先生,已经宵禁了。”
“刚刚不是还放人进来了吗?”
“先生,刚刚的士卒受伤回营属于特例。”霆霜语气比霆韫和善。
这二人都是见过年小五的,不可能认不出。萧廿知晓他二人是有意如此,便道:“普通百姓误闯军营,要将人送回,这不算特例?”
说得有道理,霆韫有些犹豫地看向兄长,就见兄长坚定地道:“王爷没说。”
“他的确没说,但他说过,不能误伤附近的百姓。”
“但是——”
“身心的创伤,皆为创伤。此人大半夜在山上遇到一个人,会受到惊吓,这便是误伤了。”不等兄弟二人反应,萧廿看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年小五,继续道,“他在路上遇到受伤士卒,好心将人送回,这又怎么算?王爷没教你们?”
王爷真的没教!所有的可能性王爷都预料到了,唯独这点。况且,这也不是普通百姓啊!霆韫看了看年小五有话想说,霆霜道:“那便让此人现在营中住上一晚,明日宵禁结束属下再派人送他回去。”
“住哪儿呢?”
霆霜将要开口,刚刚那个小队的队长还未离去,便道:“将军,我手底下那位兄弟今夜应是要去军医处过夜,我们营帐中倒是空出了位。这位小兄弟救了我队伍里的人,不如就让他今夜在我们那里住吧!”
此话合理,霆霜点点头,看向萧廿,他还以为,萧廿会把人弄到自己营帐里去休息。
萧廿点头道:“那便……”
“这位军爷,你多少岁?”
“三十四。”毕竟救了自己手底下的人,队长说话声音还算客气。
“三十四啊……”年小五忽然掰着手指,用本地土话念叨着什么,因为太土了,这些人愣是没听懂,跟听人念咒一样。萧廿也是在这边长了很久的,听他说着这四不像的土话,只觉得有些好笑。幸好,这里的大多数人没接触过周边村落的居民,否则一听一个破绽。
“属牛啊!”年小五忽然扬声道,“我娘说了,我今年犯煞,不能和属牛的人睡一屋。”
队长:“……”
属牛是什么?他长得也不像牛啊!
他看了一圈,最后天真的目光落在萧廿身上:“你属什么?”
目光天真得有些灼人,萧廿将自己的目光与其错开,道:“羊。”
兄弟俩忽然看向萧廿,眼神有些奇特。
萧廿轻咳一声,道:“十二地支,根据出生年份而定。这是大兴特有的。”
年小五忽然双眼放光,道:“狗和羊好,狗和羊好!我娘说了,今年让我多和属羊的待在一块儿!”
放屁!深谙此道的萧廿话将出口,但这么多人在场又是在敌营,他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目光一沉。
“我可以住你那儿吗?”
霆韫立刻道:“先生,这……”
霆霜倒是觉得两个人放一块儿好管一些,连忙拉住弟弟,道:“一切听萧先生安排。”
萧廿没有说话,转身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年小五以为他同意了,连忙跟在他身后。
兄弟俩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萧廿和年小五二人前后脚进了营帐,霆韫将要跟进去,马上被霆霜拉住。
“萧先生,我二人就在帐外守着,您若有什么需要,直接唤我二人即可。”
帐内静悄悄的无人应答,年小五一进营帐便冷下了脸。
卸下了年小五的伪装,颜宁北开始在帐内打量起来。北氏人一切照用,这个营帐是过去函首关守军副帅的标准,分里外两间,外面办公,里面休息。
萧廿桌在桌后拿着一本书在看,烛光明亮,但却处处透着冷气。
颜宁北在他桌前站着,萧廿熟视无睹,只是继续看着手上的书。
冷了许久,萧廿忽然扬声对外面道:“送一床棉被进来。”
片刻后,帘子被撩开,送棉被的侍从还没看清里面的情景,就被一个一脸笑意的人接过了棉被,还一直和他道谢。客客气气,很有这一带村民的淳朴。
而帘子一关,入了营帐内,颜宁北又恢复了冷静的模样。这些时日的打磨,少年的棱角逐渐锋利,眉目也更加深邃。以至于刚开始的时候,萧廿没有认出他。
现在,此人站在萧廿面前,他思索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就听颜宁北道:“你不打算和我说些什么吗?”
萧廿深吸一口气,头也不擡地道:“里屋有床榻,外面有长椅,你把被子放到外面的长椅上,自己找地方睡觉。”
说着,他眉头皱得紧了一些。镇北军是没人了?救个人连少帅都出动了!夜黑风高的,顶着一口四不像鸟语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不知轻重!
萧廿心底在较劲,眉头越皱越紧,眼中阴鸷越来越重。
忽然,他手上的书被人抽走,阴鸷未退的眼睛对上另外一双他一刻也看不得的眼睛。
不等他开口,颜宁北将书掉了个头,道:“殿下,您的书拿倒了。”
萧廿一把将书拿过,手劲大了一些,椅子狠狠往后一摇发出难听的声音,格外刺耳。他狠狠地翻了一页,道:“睡觉去!”
“那个替换的人,是陈明。”颜宁北轻声道,这营帐隔音效果好,只要不吼着叫着,外面便听不见。
“我知晓。”
“陈伯伯怎么样了?”
萧廿顿了一下,道:“没有性命之忧。”
“我听说,你被北氏国主封了男爵。”
男爵!那日诏书过来,每个字都是在对萧廿的羞辱,他知道这是郭齐天特意向小国主求来的封赏。不过,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只是觉得好笑。现在被颜宁北提起,他忽然觉得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
“我猜是郭齐天有意为之对吧?”颜宁北靠在桌边,背对着他,只是侧头,“他从一开始就知晓你不可能与他真心合作,所以他也从来没有真正信过你。今日我算是看出来了,那两个侍卫明面上什么都听你的,军中要务都让你做,但实际上,他们才是真正的负责人。”
“你既已知晓,还来做什么?”
“我只是想不通一点,你之前传回的,都是真的消息,但郭齐天既然不信任你,又怎么会让你拿到那些消息?”
萧廿将书放下道:“函首关还是失守了。”
这话里,颜宁北听到的是萧廿从未有过的失落。他看向萧廿,后者已经拿出了一个布袋子,道:“这里面,有北氏军库房所有的毒药,你拿回去,给侯爷,让他好做个预防。”
“可他们明日,定然不会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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