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胜一次
这一觉,萧廿竟是睡到了黄昏时分。他朦朦胧胧地睁眼,发现外面透进来的光是橙黄色,猛然坐起。
黎军来过没有?黎军来的时候他是不是没醒?粮草还在不在……
诸如此类的,一堆堆地从他脑袋中冒出来。
宝和听见动静,连忙进来。
“殿下。”
萧廿大有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等宝和进来后,他的目光才聚焦。
他沉了口气,道:“为何不叫孤?”
“殿下恕罪!”宝和跪下,道,“殿下,您忘了吗?您今日上午还未到帐子,就忽然晕倒了。还是世子将您扶回来的!军医说,您是这段时日积劳过度,须得好生歇息。奴才便自作主张,给您加了一些安神的香,一切都是奴才的错,请殿下责罚!”
“大敌当前,你……”萧廿指着宝和气得七窍生烟,但身体也很重要,宝和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所以难听的话才没有骂出口,“替孤更衣!”
“殿下不必忧心,此间颜宁世子一直在守着,黎军也没有异动。”宝和字字烫嘴地说道。
萧廿讥讽一般地道:“他倒是精神!”
“世子现在在亲自巡视。”宝和从善如流地答道。
此言一出,帐内诡异地安静了片刻。萧廿的甲胄穿了大半,宝和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殿下何等敏锐,怎会察觉不出?
他正要请罪,就听萧廿忽然道:“皇兄可知晓此事?”
“殿下忘了?先前您已经派人飞鸽传书给太子殿下了!”
宝和跟着萧瑞承这么久,又怎会失言?这次,多半还是和京中皇子逸闻类似的,由萧瑞承默许的。
此刻,萧廿的甲胄已经全部穿上,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萧瑞承将此人留给他了。
“世子还说什么了?”
“世子说,黎军刚才受挫,此次黎军统帅他是知晓的,名叫青翀,此人生性多疑,又格外谨慎,但却十分好面子。这次黎军首战大败,他必然会按兵不动一段时间,循机再来。”
论起行军打仗,颜宁北自然是比萧廿更为擅长的。萧廿垂下眼眸,道:“他可曾休息?”
“有,明将军与世子二人轮流值守的。”
萧廿左手拇指摩挲过断指的伤口,这些时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盯着断指久久不语,宝和退到一旁。
“带孤去找世子。”萧廿道。
说完,没有人回应,他回头一看,世子就在他身后站着。
刚刚盯着断指的时候,萧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脸上有些失魂落魄。此刻颜宁北出现得太突然,他还未来得及收拾好情绪,就着急忙慌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但又忽然想到些什么,立刻又将笑容收了回去。
“臣颜宁北,参见殿下!”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萧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目光落到颜宁北脸上的时候,他却见到了藏在这副少年将军英容之下的疲惫,目光不由得柔和了些许。
“殿下,此次黎军要是再来,至少得等到明日。”提到正事,颜宁北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好不正经,“臣只是见殿下连日来都未曾休息好,就想着让您多休息一会儿。”
“罢了,下不为例。”萧廿摆手,“你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我方才与小明换了班,就想着来看看你。”颜宁北说话间,忍不住朝萧廿靠近。
萧廿擡眼见着了他脖子上的红线,便擡头,下巴点了一下身后床铺,道:“既然来了,就去躺着休息会儿——孤出去看一圈便回来,你自己在这儿歇着,有事可以叫孤。”
又是一个清晨,萧廿迎着冷风与颜宁北站在城楼之上,远处大军压境,黎国旌旗滚动,角声漫天。
“迎敌!”
此次来的黎军比上次人数多了不少,黑压压的一片过来,竟有些令人喘不过气,但大兴将士无一惧色。
“五殿下,开门,本将可留你性命!”为首的人,便是青翀,黎军主将。
萧廿森然道:“犯我大兴者,死!”
众将士应和:“犯我大兴者,死!”
“五殿下多年在外,京中无人照拂于您,您还守什么呢?此次令兄攻打北氏,给您留了多少看家的兵马?从这些,您还看不出什么吗?”青翀接着道,他将话语当作钩子,妄图勾起些什么,“五殿下天人之姿,经世之才,若是能为我黎国陛下所用,定能大展宏图!”
但对此刻的萧廿而言,守关比什么都重要,别的他无暇顾及。
“黎国区区弹丸之地,果然人心狭隘,只懂些挑拨离间的伎俩!”颜宁北扬声道,说完,他朝萧廿行一礼,“殿下,恕臣愚钝,直至今日,才明白了您所说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意思。”
萧廿轻笑,没有和他说什么,只是低头对宝和耳语几句,宝和便匆匆离去。
“前日夜里,青翀将军送孤好大一礼,今日,孤也送将军一礼。”萧廿说完,朝黄懿点点头。
黄懿作了个手势,就见两人被从城墙上扔下,砸到地面发出闷响。
先前颜宁北去清理战场的时候,就发现陈义先前布下的火药阵有三处被浇了水。他顺藤摸瓜,找到了军营中两个黎国细作。请示萧廿后,便将人在军中处刑,此刻将尸身从城楼扔下。
黎国地域狭小,细作之事最为擅长,他们也一直引以为傲。此刻被镇北军将人直接丢下来,无异于打了黎国人的脸。
颜宁北:“青翀将军,是否需要派贵军的仵作过来验尸?”
青翀面色发青:“看来五殿下是不想和谈了。”
下一刻,就见城楼之上,宝和端来一壶茶水,颜宁北倒了一杯给萧廿,又倒了一杯给自己,二人作敬酒装,低头耳语着什么,看起来丝毫不将青翀的十万大军放在眼中。
萧廿脸上带着一丝浅笑,似乎被颜宁北说的话逗笑了。同时,他们身旁那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也面带笑意。除去有值守任务的士兵目不斜视外,其余几个将军扮相对人都转头看去,性格好爽的已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整个函首关。
黎国弹丸之地,其人多心胸狭隘,又自尊心极强,此刻,青翀已经气到双目通红。
“给本将放箭!”
话音外未落,他就见萧廿在城墙之上,以茶代酒对着他遥敬一杯,一言一行,仿佛都在说:“青翀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
萧廿将手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倒了杯新的,对着地面洒下,随即将空杯展示给青翀看。
此刻,箭雨铺天盖地而来。函首关盾阵即刻起来,盾牌一挡,萧廿的空杯便看不见了。
同时,就见函首关城楼之上多出了数人。
三阵箭雨过后,盾阵开。青翀手下新的前锋已经冲了过来,萧廿在盾阵之后,又拿起了那把弯弓和带火的羽箭。城楼之下的黎军,见此阵仗吓得大惊失色——一日前的惨状皆历历在目,青翀连忙下令:“撤!快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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