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
“我堂堂一个大男人,为何要换上这女子的装束?”
去往江南的马车上,颜宁北发出一声疑问。
萧廿穿着一声素衣,手里一条白色布带,斜眼看他一下,没什么好脸色地说道:“你长得秀丽。”
“我长得如此秀丽,那日殿下为何还要与那赞礼郡主聊那么久?”
还来!萧廿将布条蒙在眼睛上,道:“赞礼郡主说要嫁我,我不得和人说清了?都离京七日了祖宗,你怎么还揪着这件事不放呢?”
他系着布条,忽然感到布条被人握住,是颜宁北在帮他系。
小将军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只是忽然想到了,还有,这衣裳粉白粉白的,明明就和那日赞礼穿的一模一样!”
萧廿将布条从眼前扯下,道:“女子不都穿成这样么?”
“公子,女子为何都要穿粉色啊?”熙悦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这次,颜宁北带的王鲤,萧廿带的熙悦。二人自然不会没眼力见地坐到车里去,于是,便一起挤在了外面。
顺吉还是照旧看家,至于茍岳,则在暗处。
“熙悦,再胡言以后只给你做粉色的衣服!”萧廿厉声开口道,“还有,这不一样的!”
颜宁北盯着那套衣物,道:“一样!”
“行,和我闹是吧?”萧廿变了脸色,将布条叠好放在手边,后靠翘起了腿,“世子那日,与户部尚书家的小姐聊得挺开心啊?据说,去年还在函首关的时候,便有京都来信催你回去成婚的。”
听了此话,颜宁北果然气焰消了一些,道:“我与那杨小姐只是幼年的时候大人开过玩笑。”
“玩笑?”萧廿目光如炬,所有晦暗都得显形,“四哥还与我说,过去在京都,你常与他还有汪世子一起去青楼喝花酒!”
这是事实,颜宁北无话可说。
“颜宁世子?你可认?”
“认认认!”颜宁北气焰彻底没了,此事,他毫不占理,“阿廿,我错了,你别生气。贤王殿下应当也与你说过,我先前在那儿,只喝酒的,绝对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是啊,只喝姑娘喂来的酒!”萧廿叹了口气,将腿放下来,仍由颜宁北将他的腿接住放到自己大腿上捶着,“赞礼让我帮她个忙。你可还记得阮辜勇?”
阮辜勇,便是除却郭齐天外的第二大灭北氏的功臣。也是北氏人,降将。
“她让你帮忙除掉阮辜勇?”
萧廿点点头,道:“比起郭齐天,她更恨的便是阮辜勇,其次,便是我。郭齐天毕竟是北氏的宣宁王,是她的小叔。”
郭齐天在开启城门的一刻,便知晓自己之后是死局。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开了城门,只因当初阮辜勇叛变,北氏不得不走这条路。至于赞礼,郭齐天以死换赞礼活。
“但即便如此,你也无法除掉阮辜勇啊!”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该除呢!”毕竟,萧廿眼中,颜宁北一直都是个嫉恶如仇的模样。
“非也,阮辜勇是小人,当初太子殿下用金钱就将其收买。那么咱们就知晓该如何拿捏此人,在他有才的时候就用着,没用了就扔了,挺好。”
对于颜宁北的想法,萧廿是一样的,但颜宁北能够想到这些,萧廿不由感慨,他已经不是当初在墨县那个莽撞的小将军了。
“所以……”颜宁北忽然换了口气,巴巴地盯着萧廿,“阿廿,我能不穿这些么?”
“京中的眼线见着的是晋王和北国公世子出京南下,两个大男人,现在换成一男一女,岂不是不那么引人注目?”
“可是……我比你高,我更适合扮男人!”颜宁北道。
“你能蒙眼走路?你能当瞎子?”
“我……”颜宁北正要据理力争,忽然意识到,“阿廿,为什么一定得是瞎子啊?”
“还记得我先前与你说的,刘本善曾带我四处游历么?当时来过江南,他在江南有过一所宅院。当初我与他到的时候,用的是他幼子的身份,刘端基。”
事实上,刘本善对此诚惶诚恐,他是臣,又怎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不过,他如此作为,还是为了能让萧廿行走方便些。毕竟,刘家幼子的身份,可以保当初萧廿在江南地带衣食无忧,行动自如。
然而,当初萧廿心气沉沉,双目失明,什么都看不见,对万事万物,可谓是心如死灰。且,他尚有皇子的架子,对于受这一套的人,自然显露无疑。故而,他也未能理解刘本善当初的好意。
“当年我双目失明,街坊皆知无药可救,自然,不要多生事端的好。”萧廿继续道,“咱们这次去的地方,叫小桥城。去刘家老宅,里面有一个老仆,当年我叫她刘婶。也就是说,咱们是来投奔亲戚的。”
“原来……你都安排好了啊!”颜宁北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那我扮成女子,你我是什么身份?”
“夫妻,兄妹,表兄妹,萍水相逢,主仆,师徒……你自己选吧!”萧廿说完,不愿再与他多说,对外面道,“王鲤,停车!”
马车停下,萧廿走了下去。
半日后,一对经商的夫妇带着两个侍从停在了小桥城的一处老宅前,宅院大门还算殷实人家所有。院中长出的一棵老树,应该说是枯树,残枝败叶,树干干枯褶皱,应当是死去很多年了。厚重的褐色大门上方,刘本善飘逸所书的“刘宅”二字不再。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
颜宁北将这一情况与萧廿描述,他戴了一个帷帽,乍一看看不出真容。加之他多年养成的良好仪态,乍一看,都会觉得是个美人,还是个比自己夫君高一些的美人。
萧廿当下的情景并不意外,当初刘本善满门被灭,还传出了其通敌叛国的消息。这些,肯定会引发其在各地的财产被官府所封,至于后来的澄清的言论,总会传得慢一些。更何况,当地官员已经没收查封了的家财,他又怎愿重新拿出。所以,就这么一直封着,倒也是本地官员所愿。
这一趟算是来对了,要是萧瑞承亲自来,太子仪驾刚刚出京,这边早已一切布置好了。说不定,还会因为刘本善的善名而给其修一座祠堂。
“我的孩子……你们看到我的孩子了吗?”一个幽幽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朝他们而来。她头发散乱,大半张脸都被头发遮住。周身有苍蝇环绕,头发上插着稻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散发着恶臭的东西。
女人走近一些,上下打量面前的四人一番,随后忽然朝颜宁北而去,熙悦连忙拦住:“夫人当心!”
她扑了个空,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你不是,你不是……”
说话间,她的头发被风吹开一些,露出了半张被火烧烂了的脸,光是面容可怖,都难以形容此人。更何况,她身上散发着一种腐尸般的恶臭,不得不让人退避三舍。
熙悦勉强维持住她脸上的表情,道:“这位……夫人,您怎么了?”
女人双目本来无神,听到这个声音连忙转脸,她定地看着熙悦,愣是将小姑娘看得身上发毛。
“娃啊——”女人忽然伸手抓住熙悦的手腕,她的手就像干枯的树皮,指甲却又很长,每一个缝隙里都塞满了不知名的污垢,整个指甲都呈现着一种乌青色。要是换作是晚上,熙悦都得怀疑这位是不是活人了。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是熙悦同样忘记了该做什么,而直接愣在了原地。
“你多大了?”
“十……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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