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廿有些想把手抽回去,却又舍不得颜宁北手心的温热,道:“今日我与父皇所说的,我若——”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颜宁北眼底映出萧廿的身影,如此清晰。
“傻子,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真的就是如此盘算的呢?”萧廿还是狠心将手抽了回来,负手背对着他,“毕竟,我这么一个从出生起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棋子,想着能够发挥更大的价值,不也是理所应当吗?”
头发被人轻轻拨弄着,萧廿绷直着背,知晓那是颜宁北在替他擦头发。
“那我愿意,做你的棋子。在我眼中,你比一切都重要。”颜宁北说得坚定,手上却异常温柔,温柔得有些过头了,“只是可惜了你在风十三小院里骂我的话了,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因为,我爱的人,是你。若是没了你,我这一生将毫无意义。”
“你真的是……”萧廿回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却见颜宁北眼眶通红,“那你父亲呢?国公呢?你总不可能,为了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吧?”
“父亲他知晓我对你的心意,我已经不止一次和他说过了。我颜宁北,今生今世,只认你一人!”
“颜宁北啊!”萧廿视线也不自觉地有些模糊,不过他很快便控制住了,“我是在算计你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明白的。”颜宁北说着,已经揽住了萧廿,将他按在怀中,“我知晓你今日只是权宜之计,陛下虽说对你放的权很多,但猜忌从未断过。你今日之举,也是想保下北国公府。毕竟,即便贤王殿下和于大人此次未能给我父亲定罪,陛下也会择机再对付我们家。但你今日,给了陛下一个准信:北国公世子颜宁北,也就是我,是个断袖,日后铁定无后。而北国公爵位世袭罔替,兵权也在我们手中,那么你我二人成婚,这些日后就会逐步被收回到皇室。所以,此后,只要我和父亲安分守己,陛下便绝不会再对我们下手。”
原来,他明白的吗?萧廿逐步逐步地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之中理出一丝清明。颜宁北是真的懂他吗?还是说,这一切只是为了安慰他当下的情绪?况且,很多时候,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但是否会膈应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心里明白,也了解你,所以,我不会将今日的话放在心上。我甚至有些庆幸能够听到那些,这样,我就不用费尽心思地从你嘴里套话了。”
“套话?”萧廿发出一声低笑。
“因为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不会和我说这些的。你总觉得,哪怕天塌下来了,你也能替我扛着不是?”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了?但你什么都不说,因为知道我不会说。”萧廿心绪还是再次低落下来,这种情况也是会有区分的,不问可能是怕问出来为,也可能是因为知道得不到答案,便不开口,因为得不到回应的问题,代表着失望。
他很想问问颜宁北是哪一种,但却又没有勇气开这个口。说来可笑,他平日里出生入死,无数险境不曾退缩,可是每每面对颜宁北,平日的勇气仿佛从未存在过。这便是感情会给人带来的改变吗?萧廿不由得思考,如此的改变是否是他愿意的?
但,其实也可以解释的。比如: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我知道你,你对外人有多冷淡,便会对自己人有多好。”颜宁北说着,鼻尖轻轻蹭过萧廿的耳廓,“我若是问出了口,你很难不说,但若是要说,你又得费精力思索片刻。每次看到你眉毛紧蹙的时候,我都很心疼。”
若不是颜宁北鼻尖蹭他耳廓的动作太过于暧昧,萧廿也不至于想到某些事情,羞恼道:“滚犊子!”
他感到怀里的人一直紧绷着的背终于放松了一些,便继续道:“谢谢你,阿廿,是你救了我和父亲。”
萧廿后退半步,走到椅子边坐下,道:“先帮我擦头发吧!”
头发湿漉漉的,虽已经不再如先前那样一直滴水,但总归有些难受。
“好!”颜宁北十分乐意替他擦头发,便站在萧廿身后一点一点地擦着。
萧廿的发质细密,颜色乌黑发亮。先前在函首关的时候,其间还有些泛黄的,回了京都,已经好多了。直到现在,便已经好了许多。
“笑什么?”萧廿问道,但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今日父皇的意思,就是说我围你家的事情做得太过,总得给你们家一个交代。”
“陛下与我说了,让我回军中去,不必再在东宫当护卫统领了。”
本来萧廿也挺好奇曦晟帝今日与颜宁北说了些什么,便借着这个由头继续道:“父皇就只与你说了这个?”
萧廿问这话的模样,完全没了方才的忐忑。颜宁北心中一笑,这样才好。
“陛下还说会给我赐婚,问我有没有心仪的人。”颜宁北脸上带着笑意,“不过,他老人家又让我不必思索了,届时直接给我和晋王赐婚。”
“不过话说回来,万一父皇真的只是给你封了晋王妃怎么办?”萧廿说笑道。
“殿下,我与你成婚,难道不是嫁入你的王府吗?”颜宁北顿了顿,再开口竟然换了个声音,“既然是嫁入王府,那我就绝不为妾!”
“你这声音,是从何处学的?”萧廿笑得有些喘不过气。
“过往贤王殿下常带我在京中玩儿,听曲的时候太无聊就自己瞎琢磨的。”
“行吧!不过还有一件事,父皇让我去你们镇北军军中打白工。担任射术教习,你安排一下吧!”萧廿又怕颜宁北会错了意,便继续道,“他的意思是,隐姓埋名地去,待三个月,期间不管我的死活。”
“那我得回去改改规矩了!”颜宁北说着,看上去已经开始思索怎么以正当的理由改规矩了。
“你想改什么?”
“陛下让我回军中,是将领的身份。但军中等级一向森严,也就是说,虽然你我同在一处军营之中,能相见的机会确实少之又少。夜里,你还得与其他教习同住。”
“你总不可能,连这都醋了吧?”萧廿本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听着的,但越听越不对劲,“况且,父皇让我去军中是给你们家赔罪的,同时也是让我历练。况且,军中纪律严明,你把规矩改了以后的人有样学样怎么办?”
“我也就说说而已。”颜宁北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也不擦头发了,就把头埋在萧廿颈间,“也就是说,足足三个月,我都不能随意来见你了!”
热气烘得萧廿有些痒,不自觉嘴唇便碰到了颜宁北的鼻尖。颜宁北便微微仰头,与他接吻。
唇齿纠葛之间,擦头发的布也不知去了何处。不过好在颜宁北擦得一向迅速,萧廿的头发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湿润。
只是睫毛带着水汽颤抖得厉害,身上也一直在抖。他擡腿在颜宁北腿侧踢了一下,本来想让他适可而止,但又忽然想到明日休沐,便只是微微侧头避免了直视颜宁北的视线。那双眼眼睛,太过于热切,烫得他不敢去看。
下一刻,一根布条蒙在了他的眼睛上,萧廿道:“你又发什……”
后面的话他即便有心说出口也卡在了喉头,抖得发不出声。
真是疯了!这个狗东西!
双目失明对萧廿来说不算什么,只是此刻有些心乱如麻,唯有徒劳地抓着颜宁北的小臂,实在觉得有些难耐了,就只好一口咬上去。
“阿廿,你怎么了?”狗东西明知故问道。
萧廿没有说什么,擡手给了他脸上一巴掌。幸好明日休沐……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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