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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中之物(2 / 2)

堂堂定王,这么天真的么?萧廿又笑了,顺着书架坐在地上,又看了后面流水账一样地说今时今日去了何处,有没有被父皇责骂,有没有被母妃责怪,或是课上偷吃了多少零嘴,或是细数夫子的胡须有多少根。

萧廿往下一看,尾部写有时日,难怪,这个时候,定王才十岁。

他的日志都是用单张的纸写的,记录的都是些日常的琐事,或是些少年轻狂的念头,什么平定天下,开创太平盛世,话怎么大怎么来。

定王萧潍十二岁上战场,军中历练多年,十五岁统帅三军。确实如他幼年的愿望一样,定北平南,镇东抚西。毫不夸张地说,如今东西南北四位,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而他离世的时候,才二十有四。

萧廿一张一张地拾起来,他对于从未谋面的王叔的日志并不感兴趣,之所以会耐着性子一张张看,便是因为每张日志中,他不止一次提到:“若兄台,或是小姐,您是替我整理遗物非窃贼,那便请看看我这些年说的话有没有全部实现可否?”

一开始,定王写在这上面的内容还有些文绉绉的,到了后面,话语更偏向于日常的用语。倒不是说定王肚子里没有墨水,恰恰相反,他饱读诗书,日志中从不缺乏引经据典。只是,定王觉得,那些话语繁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

他怕,替他整理的人只会识字,那么,他写的东西便无人知晓了。

定王并不是每日都写,有时候半月甚至半年了才想起来写几篇,而后又连着写好几日,而后又忘记。某日想起来了,又连着写好几日——否则,这么小小的一个匣子,是装不下这十多年的日志的。

萧廿按着时日整理,以年分类。

“前两日我回京,就见大哥又被父皇罚跪了。也不知是为何,问了四妹五妹,她们都说,大哥近来总惹父皇生气。倒是二哥,弃真司在他手上愈发地好使。但,我还是觉着,酷吏之地,不该由二哥去。”

这大哥,说的便是安王,二哥,说的便是曦晟帝。两个姑母萧廿先前除夕宴的时候见过一次,但私下交集并不多。

这一年,萧潍十五岁,刚统领三军,很少回京,倒不是很少写日志,军营中的日志记录了大小战役,早就被弃真司收走妥善保管。这些记录日常琐事与他心绪的,写得很少,但每每落笔,必提及安王被先帝罚跪,曦晟帝手下的弃真司虽好但不该由他来掌管。

但,结合萧潍的日志来看,先帝是个多疑的性子。即便是亲生子女,也担心人会跟自己夺权。曦晟帝当时贵为太子,又统领弃真司,这是先帝授意的?

这个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在萧潍十五岁最后一篇日志中,他写到:“父皇终究还是废了后也废了大哥,新后为二哥的母亲,二哥的册封应当也快了。”

萧廿神色一变,这莫非,是林简想要他看的?曦晟帝一开始,并不是太子,而是安王被废后,才换成了他。

而后多年,曦晟帝同时执掌弃真司也当着太子,也就不奇怪,在先帝最后的那年,曦晟帝要去灭了槐安以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

但这些,萧廿从不知晓,也从未从任何地方听闻过,甚至萧瑞承都不知道。

疑惑从他心底升起,他忽然庆幸自己方才因为林简的话看完的全部的内容,此刻不必回头去看,而后面的,他会看得愈发仔细。

萧潍十九岁那年的六月间,他写到:“今日回京,先是拜见父皇母后与母妃,便去见了大哥。大哥自被废后以‘安’为号,是为安王。听他府上的下人说,他这些年愈发沉醉于奇门遁甲。今日去见他,他竟是给他卜了一卦,说我短寿。开什么玩笑,我可是要替大兴开疆拓土的,要做大兴第一将军的人!怎么可能短寿!”

这一年,当是战事紧急,六月写了十篇后,便再未写过,直到他二十岁的冠礼。定王的冠礼盛大,萧廿在在起居注上读到过。萧潍对自己的冠礼也做了详尽的描述,高朋满座,在承光殿举办。萧廿看着,都有些艳羡了。

但这年,同样不多,因为冠礼十日过后,萧潍便回了边关打仗去了。这次,打的是西方的落照国边上的一个小国,这个小国挑衅大兴,屠戮边境两个村落,定王一气之下,带人杀到了他们的国都。所以,这个国家萧廿只在史册上读到过。

一直到年底,萧潍才回了京都。他带了一个叫小凯的副将,日志中写。这人很有天分,他意图提拔。并且,这也得到了二哥的支持。这个小凯,便是颜宁凯了。

萧潍与颜宁凯关系要好,多次想要让先帝给他赐个姓。但可惜,总是被各种各样的缘由耽搁。于是,他便催着颜宁凯多读书,多习字。

萧廿不由得想,若是萧潍知晓了颜宁凯最后以颜宁为姓,是因为他对北氏大将军辛不冉一见钟情,本着“宁为红颜死”以及“倒着写有文化”而起的,会不会按着颜宁凯的脑袋让他多读几本?

二十一岁,萧潍匆匆回了趟京都,因为他的母妃过世了。他守孝,守了一年有余。所以,槐安才由曦晟帝带人去。

二十一岁与二十二岁这两年,他的日志数目很多。许是至亲离世心中悲痛,他的日志不似以往洋洋洒洒写几页纸。这两年,都不足半页。

只有一次,二十一岁这年的冬季,其中写道:“父皇最近又起了废后的心思,至于新后的人选,据说是四妹妹的母妃。”

但萧廿知晓,那一年,四姑母的母妃也过世了。接着,五姑母的也过世了。

至此,先帝中宫,只剩下一个废后和一个新后。但,依照萧潍的日志来看,废后的心思仍在。便是因为,先帝觉得曦晟帝既是太子又手握弃真司,权势太大。即便,这个时候,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前。

母妃的离世,让萧潍更为注重亲情,这几年,他入宫的时日多了,时常在先帝跟前照料着。但他也不能常去,否则易引起曦晟帝的猜忌。安王那边,亦是如此,他虽自小依赖两个哥哥,但都碍于种种原因,都不能过于频繁地走动。

本来,曦晟帝那边是无碍的,但奈何,先帝多疑。

后来,先帝驾崩,仍旧是曦晟帝继位。只是,先帝留下遗诏,弃真司交给安王,定王北上戍边。

这是他最后一篇日志,其上只有一句话:“此去不知归期,愿天佑大兴百姓长安!愿二位兄长二位妹妹健康长寿!”

萧廿之所以觉得这是最后一篇,只因他知晓,此后定王再未回过京都,一直到他过世。

匣子已空,但地上还有一张。萧廿走过去拾起,这上面的字迹仓促,显然不是定王闲暇的时候坐下来慢慢写的。

萧廿展开一看,其中内容多有负气,但由于各种原因,写得隐晦,不过他还是看得出来,说的是萧琤曦的身世问题。

萧潍很生气,觉得曦晟帝如此作为十分不仁不义。但曦晟帝对此,却不以为意。只是告诉他,既然回京了就多住几日再走。

这纸的后面揉了些,看得出萧潍当时是有多气急败坏。

而这日过后,不多不少,刚好快马到函首关的时间,便是定王被俘的日子。

也就是说,定王这日便走了。他哪怕晚走一日,也不至于会被俘。北方战局有颜宁凯坐镇,和谈也可以由颜宁凯去。

那么,当初定王又是如何知晓萧琤曦的身世的呢?

萧廿又将这潦草的字迹看了一遍,许是定王也害怕会有幺蛾子,所以,他并未提及太多。日志中的内容,多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若非萧廿早就知晓萧琤曦的事情,换个寻常人来,绝对想不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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