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那是什么！”京都街边，手拿拨浪鼓的稚子问他的母亲道。
妇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队人缓缓过来，为首的是一位俊俏公子，身着喜服。
那喜服做工精细，在不同的光线下竟会有不同的光泽。这很明显，不是普通百姓甚至官员能使用的。
细细看去，就见那纹样，隐约似蟒。
妇人细细一想，问身边的丈夫道：“近日京中可是有大人物要成亲了？”
丈夫也顾着看热闹，只是摇摇头。
旁边摊贩上的小哥道：“这位啊，可是咱们大兴的晋王殿下！”
这话一出，妇人下意识将孩子往身后一拉好好护着。晋王殿下！那可是活阎王啊！
丈夫仍旧没心没肺地道：“晋王殿下，这是要娶哪家小姐啊？”
小哥神色有些微妙：“不是娶别家的小姐，娶的，是北国公的世子。前些日子，陛下都下旨，封北国公世子为湘王了！”
北国公忠君为国，英勇善战，是一代豪杰。他的世子，是他与前北氏骠骑大将军共育，自然也是少年英雄。
可如今，竟是……
“这也太欺负人了！”丈夫一锤摊位，“北国公世子竟是……”
“诶，您是不知道啊！晋王一直都是一个断袖，他在回京都前，就勾搭上了北国公世子。他能回来，不知道……”小哥笑得别有深意，令人想入非非。
丈夫拉着妇人，道：“今日街上太晦气！咱们回家去！”
“晋王殿下是好人！”稚子忽然说道，她的声音很大，为了能说出口，她用力得满脸通红。
“别瞎说！”妇人捂住她的嘴就要将人抱走。
“可是他真的是好人！”她还是要与母亲争辩，用力地将母亲的手扒下去，“前天我和哥哥在街上迷路了，还是晋王殿下将我们送回家的！”
“前天？”丈夫思索一二，“我说呢，前天你们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跑街上去了！”
说着，他怒气冲冲地就提着孩子要带回家收拾。
但这一会儿队伍已经过来了，喜乐不断，但街边的人大都是畏惧多余好奇。
萧廿骑马在队伍的最前方，看着两边的百姓，若非是他今日成亲，带着这么多人出来，此刻两边百姓多半都跪满了。
与此同时，北国公府，亦有一队人马出发，为首的，便是颜宁北。只不过，他的喜服上绣的是鸟兽。
和萧廿一样，他骑马在最前方，身后的队伍很长，但尽头的北国公府门口却站着北国公。
“快看啊！那是世子！北国公世子！”路边一个孩童叫道。
“今天世子成亲呢！”一家店铺的老板娘磕着瓜子看着队伍离她这里越来越近。
走近了，她道：“世子，这是去娶谁家姑娘呢？”
颜宁北笑得如沐春风，乐呵呵地朝她道：“是晋王殿下，不是娶，是我嫁！”
“男子与男子也能成婚吗？”
大兴发展至今，男子与男子成婚的事情已经不是少数，但放在皇室，这是第一次。所以，礼部的人几经推敲，在民间寻访许久，终于才定下成亲的流程。
而后，由礼部尚书计明安先禀报给曦晟帝，曦晟帝过目略作修改后，计明安再亲自去晋王府，由晋王殿下过目。
都说成婚流程繁琐，脾气再好的人也得发几回火。但萧廿却没有，因礼部尚书多是白日里来，他便在白日里与其商议成亲的流程，临近傍晚，才去定王府整理定王的遗物。
这段时日，颜宁北在军营之中，本想着告假回来，可军中事务忽然多了好几倍，令他根本抽不开身。
就是这样，萧廿一个人弄好了全部的流程。而后，再由人抄送送到颜宁父子那里去。
按照礼部定好的流程，今日吉时，两支队伍各自从晋王府和北国公府出发，各自穿过半个京都，而后，再在皇家祠堂前的路口汇合，二人下马，共同步入皇家祠堂祭拜萧家的列祖列宗。
颜宁凯是孤儿，祖上的人他都记不清。但即便颜宁家有祠堂，礼部也不会安排。
为此，昨日萧廿已经亲自上门拜访了颜宁凯，敬了茶，算是全了今日不能上门的遗憾。
萧廿的路线还是经过了那集市，可以看到刑场。梦中的场景真真假假地重叠在一起，此时此刻令他分外恍惚。不自觉地，他握着缰绳的手似在颤抖。梦中那年，似乎也是曦晟二十九年。
但，都不一样了。
刑场上空空荡荡，他往这儿走，是京中惯例。京中世家成婚，迎亲队伍多会经过这里，但不会离得太近。一来，是寓意着远离灾病，二来，则是以成亲之喜气镇压此处断头惨死的厉鬼，让他们不敢作祟。
一切的时间都在萧廿和国师共同计算的吉时之内，两支队伍，正好同时到达皇家祠堂前的路口。二马相遇，二人便下马共同朝皇家祠堂前进。
按理说，今日的场合曦晟帝作为萧廿的父亲是该出场的。但，他只出席过萧瑞承的大婚，萧琌之的他是没来的。萧琤曦出嫁的时候，也是在宫内拜别他后，由萧瑞承和萧琌之亲自将人送出。
萧瑞承已在皇家祠堂等候多时，他是长兄又是太子，有他在，对于萧廿来说完全够了——毕竟，从情感上来说，他不希望在这种日子有曦晟帝的出现，因为曦晟帝与他说的话，大都是在试探于他，劳心伤神，令人不快。
二人携手进入，共同祭拜，而后，行分桃礼。
萧瑞承宣读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皇五子晋王琰君与北国公世子湘王颜宁北大婚，普天同庆，朕心甚悦。朕心怜琰君尤甚，今尔大婚，特赐黄金万两，宝器千件。晋王府，更名为晋湘王府。往你二人，同心一体，百年好合！钦此！”
“儿臣，领旨谢恩！”萧廿接过圣旨。
萧瑞承看着他，也是一脸欣慰，道：“你府上的牌匾父皇亲自提笔为你更名为晋湘王府，此刻当是已经换上了。”
“皇兄，臣弟在府上设宴，还望您赏脸！”
当着无数人的面，萧廿还是得客套这几句。
王府内设宴数桌，萧瑞承来了，百官自然会有不少会来。王府外，亦设流水宴，府外百姓皆可入席。
宴席一直到夜间，百官相继离去，流水宴上，还有一些人未归。王府的侍从也不曾驱赶，就如此候着。
今日来的人众多，对于萧冰琛来说，便是如鱼得水。虽说朝堂之上很多人和萧廿不对付，但今日，太子和宁王都来了，他们便也是跟风前来。
曦晟帝特派御厨道晋王府来制作今日的餐食，虽说他本人没来，但也足以见出他对萧廿的偏袒。
王府内外，宾主尽欢，待到人全部散去，萧廿才和颜宁北回了房间。
平日里时常相处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此刻方才成了亲拜了堂，萧廿的心境便是有些许不同的了。
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拿出几个匣子，道：“这些，都是父皇给的王府的庄子铺子。”
旋即，他又从桌上拿来一个账册：“这些，是今日随礼官员的名单。当然，不止是官员，还有一些京中的富商。”
颜宁北也推出一个匣子，道：“这是我爹给我的庄子和铺子。”
都是匣子装着的，但很明显，萧廿的要殷实得多。
“王府今日办宴席，礼部出了一半的钱，加上收的礼金，我可是没花一分钱啊！”萧廿翻着账册给颜宁北看，方才的尴尬已经一扫而空，说着，他已经坐下斜靠着桌子。
这一日的章程下来，令他疲惫得很，但总算，是成亲了。
颜宁北拿着账册，瞅了半天没瞅出什么。
“算一算，今日总共收了多少礼金！然后，咱们把这些大人都列出来，日后是要还礼的！”萧廿揉揉太阳xue，从一处抽屉里拿出一个算盘放到颜宁北面前，“这我可不插手了，今日婚宴的一切事宜，可都是我亲手操办的！”
说着，他人已经朝屋外走去。
“阿廿，你去哪儿？”
“饿了，找些吃食。”萧廿说着，已经出了门。
今日忙得很，他也好，颜宁北也好，都没顾上吃东西。他饿了，颜宁北想必也饿得厉害。
御厨按照顺吉的吩咐，专门给他们二人留了些菜。不过，这些萧廿总觉得是不够的。
“殿下，需要奴才帮您将这些都送到房中去吗？”顺吉说道。
“不急！”萧廿洗着手，“我先做碗面。”
行军打仗颜宁北还算擅长，但算账这一项，便是他十足的短板了！
不知是啃了多久的账本了，颜宁北趴在书桌上长叹气一口，忽然恨自己少壮不努力。就在此刻，门又开了。
他连忙坐起来，专心致志地算着账目。
萧廿只是瞄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示意顺吉他们将东西放在桌上便出去。
颜宁北还在啃账册，忽然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他即刻朝那边靠过去。萧廿的手本来在那儿的，但见他刻意为之，连忙往边上一躲，一手放在账册上道：“这儿，算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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