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
叶酒整个人——或者说整只鸟浑浑噩噩的。
他以魂魄的形态游荡了不知多少年,不知怎么的竟突然化形了。
他还没弄明白自己幻化成了个什么玩意儿,就从高处一股脑扎进枯草堆里,不过多时又被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捧起,同时伴随着熟悉的“山鸡兄”的称呼。
叶酒几乎条件反射的对这三个字翻白眼,硬是扛着头昏脑涨,将那混账啄了一口,才不甘不愿地晕过去了。
再苏醒时,叶酒明显感觉自己神智清明了许多,刚从孟常归的衣袋里稍微探了头出来,便发现周遭天象异变,狂风肆意席卷,断木枯草横飞。
又是天雷劫。
叶酒叹了口气,扭着身子从孟常归衣袋里钻了出去,趁着天地周遭的混乱,一跃而出,扑腾着两只不太有力的翅膀飞进风暴中央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幻化成了什么物种,不过就拿自己在狂风中煽动翅膀的困难程度来说,估计不是什么高等鸟类。
不知飞了多久,叶酒总算看见那一方熟悉的天地。
墓地周围一片荒芜,枯藤缠绕在乱石之上,杂草也长不了多高,连土地似乎都有隐隐开裂的态势。只有墓上的坟头草长得老高,绿意喜人,也难怪孟常归总来自己坟头偷草。
墓碑极其简洁,既没写墓主姓甚名谁,更没有生平往事,只有短短四个字——红毛山鸡。
叶酒没幻化成红羽鸟的时候,整个游魂只能在这里飘荡,他记不起任何往事,更没办法从墓志铭上得到任何有效的线索。他脑子不甚清晰,几乎没有喜怒悲伤,可只是一看见这四个字,就会心头泛起无名怒火,和一丝不可名状的怅然来。
怅然个屁——叶酒甩甩脑袋,站在了墓碑之上。
他微微昂头,只见上空乌云密布,黑得几乎要滴出墨,最中央凝出凶恶的电光,在黑云中闪灼着,似乎是在酝酿着致命一击。
叶酒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他还是游魂时也每百年生生挨过八十一道雷劫,左不过魂飞魄散,倒也不曾生出怯意,不知是不是因为化了个形,连带着都有了点儿万物才该有的情绪。
坟头草被狂风吹得左右摇晃,大有一副将被连根拔起的架势,叶酒在墓碑上站得却极稳,他闭了闭眼,忽的一道刺眼白光当头落下!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方才耳旁的狂风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尽数被响雷湮灭,雷电直直的击中墓碑!叶酒眼前一黑,只觉得下一瞬就要灰飞烟灭,有如千万只蚂蚁啃噬骨骼,疼痛难耐。
孟常归远远的便见到平地乍起惊雷,不由得心神一震,林洛又说了什么他没听清,鬼使神差的往巨雷落下的地方跑去。
林洛对于他的行为万分不解,顶着风声吼道:“你一个审讯部的跑前线去干什么啊?!”
这一嗓子音量充足,将旁边的队员都喊得一愣,可惜孟部长执意装聋,一股脑冲着雷电中心去了。
孟常归不知道埋在这儿的朱雀生前作了什么滔天大孽,才能引来罕见的天劫,也不清楚为什么天雷会降临到结界之外的地方,更不明白为什么本该只有他才能进入的结界里会出现那只金丝雀——搞不好就是人家朱雀本雀。
他还说人家是野鸡来着。
罪过。
短短时间内,孟常归的脑子里涌现出一堆问题,然而他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的顶着风向前,不过多时就见到了熟悉的墓碑。
周遭昏暗得不成样子,就连坟头草的那点儿绿意都给压没了,只剩墓碑上一抹鲜艳夺目的赤红色,果不其然是那只金丝雀——他的山鸡兄。
孟常归脑子冒出个最不合时宜的想法:回去得把妖鬼图谱卸了,这废物软件害他错把凤凰当山鸡。
又是一阵狂风卷起,石块打得人生疼,孟常归愣了愣,随后很快意识到下一道天雷即将降临,几乎是鬼使神差的向着金丝雀伸出了手——
一道巨雷骤然落下,伴着轰然巨响霎时映亮了四周,叶酒的识海本来已经不甚清明,他强撑着睁眼,却见一道模糊又熟悉的身影向他奔来,深深望进那人眼底,心中久违的泛起一阵钝痛——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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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常归醒来时正是半夜,医院病房的墙壁刷得雪白,配上冷色调的灯光,颇为渗人。
他身上疼得厉害,似乎连骨头缝里都有蚂蚁在啃噬,动一下就要全身瘫痪似的。孟常归全身冒出冷汗,忍着疼撑身坐起,扭头望向病房内的另一张床。
侦察部作战一队的队长林洛正在另一张病床上睡得香甜。
“嘶……醒。”孟常归从床头找到了一小包卫生纸,准确无误地砸向了林洛。
林队长平日里十分冷硬,光看外表绝对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物。
实际上也是如此。
“天雷怎么他妈没给你劈死?”林洛本就睡眠浅,被他砸得一个激灵,反应了半天之后才一把掀开被子,破口大骂。
由于孟常归牵扯出来的事情,她在洛华山下加班忙活三天,回到总部还要接受看护孟常归的工作——就因为她没能拦住孟常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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