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道一进门,就看见这位抱着被子坐在地上,莫名有点委屈的样子。
也不知昨夜是谁占着唯一的草甸子,盖着唯一被子,躺在最避风的角落,烤了一夜的火。还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夜里连根柴都不添。
“太阳晒屁股了。”
驰道甩过去一团红绿相间的树枝,无情地打断夏厘的发呆。
夏厘本能地擡手去接,触手一片冰凉,激得他一下子就回了神。
然后发现是一截缀满果子的荔枝,叶片翠绿,果子鲜红,还挂着初生的朝露,煞是好看。
再看驰道手上还有一大抱,那荔枝树怕是都被他薅秃了。
“马车没了,干粮也没了,就用它垫垫吧。”
驰道将那抱荔枝堆在地上,盘腿坐下就开吃。就见他指尖一撚、舌尖一转,便已去核留肉,不过瞬息之间三枚果核已然落地。
虽然他动作并不鲁莽,但地上急速增长的果核残渣还是给人一种蛇吞牛饮的感觉。
这可是“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荔枝啊,不知杨贵妃要是见到会作何感想。
“不吃?”
见夏厘迟迟不动手,驰道以为这位公子哥瞧不上这些山野果子,毕竟这位可是个事儿精,奇奇怪怪的规矩多。
“不吃可没了。”
想了想还是好心地提醒,搜了半个山头也没见着人。换成夏厘的脚程,一时半会儿想要见到人烟怕是难。
“粗鲁。”
夏厘给了句评价,剥壳手法比驰道还娴熟,大概吃了十多个后就不再吃了。
毕竟不是饭食,吃多了也不抵饿,还容易上火。
天虽然晴了,泥土却没那么容易晒干,山路依然泥泞。
阳光蒸发着水汽,让初夏的天气愈发闷热起来。前面的身影越走越快,夏厘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他只是本能地不想被丢下……
眼前的背影渐渐与记忆重合,他拼劲全力地追赶着:那是他唯一的光,若是跟丢了,就会陷入无边的黑暗……
下山还算顺利,没有悬崖峭壁,山路虽然泥泞,却还算平顺,应该是常有人走的。驰道想着应该能碰到个人问问,不知不觉间又加快了速度。
但是走得鼻尖冒汗,还是没能见到半个人影。驰道泄气,脚步一停,后背突然被撞了一下。
回头一瞧,刚好对上一双失神的眼睛,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
就见夏厘脸色苍白,汗水顺着鬓角沾湿前襟,那眼神像极了被人遗弃的小狗。
这想法一出来,驰道就被自己恶寒到了——真够牙酸的,他为什么会有这么诡异的想法?
要知道这位可是当今武盟的少盟主,跟流浪狗能粘上半分钱的关系?
夏厘一头擂到驰道的背上,自己都撞懵了。被这么一问,顿时有些尴尬。为掩饰自己的失态,抹了一把汗后,故作轻松地问,“怎么停了?”
驰道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怎么看都是你走不动了吧?
“走不动就直说。”
他毫不客气地撕开夏厘的伪装,语调还算温和,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他就喜欢看这家伙吃瘪,总端着个清贵公子哥的范儿,还不是个凡人了?
夏厘瞥他一眼,“说这话之前,先把鼻血擦擦。”
拖着两行鼻血摆谱,想想就可笑。
驰道刚才就觉得鼻子痒痒的,只是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夏厘身上,没来得及顾及。如今伸手一抹,果然是一手血。
这回他也懵了,自己怎么会流鼻血呢,没感觉到哪不对啊?
他运转了一下内息,感觉打倒一头牛都没问题。身体也察觉不出半分异样,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见夏厘笑眯眯地问,“荔枝好吃吗?”
吃了那么多荔枝,你就是头牛都该流鼻血了。
驰道立刻明白过来,感情这东西吃多了上火。他虽在外闯荡多年,但像这样敞开吃荔枝的机会并不多。
毕竟这东西娇贵,虽然南方盛产,但是运不出来。他来南方的机会也不多,偶尔来了又不在荔枝的果期。倒是尝过一点,不过也就几颗,哪里能知道这种特性。
他捂着鼻子瞪夏厘,“怎么不早说?”
“没事,不过流点鼻血而已。”
夏厘递给驰道一方纯白的绢帕,这件事到此为止,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驰道接过绢帕,就是一愣:帕子是湿的。
可看夏厘这样子,应是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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