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夏厘便见她将这些铃兰,一个个脱盆、修根,再亲手种在这片花圃里,全程不假手他人。
为了亲手种下,行动不便的她是坐在地上完成的,可以看出来有多么不舍。
铃兰喜阴,她挑的是墙角阳光少的地方。
铃兰喜湿,她便特意在边上挖了个水坑。
有人问:为什么要移植?
她说:以后她不在了,怕没有人好好照顾,也怕它们寂寞。
又问: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带走?
她说:将它们留在这儿,也是她今后的一个挂念。多一份对娘家的期待,没有什么不好。
那些新移植的铃兰尚未完全成活,显得有些蔫头耷脑,仿佛也在表达着对主人的不舍。
从衙门到卢府其实并不远,但是接亲的队伍特意绕着小小县城转了一圈,让整个县城都在锣鼓声中喜气洋洋。
这是当地的民俗。结婚嘛,就是要热热闹闹。哪怕两家是对门,也得擡着花轿走上半天才会入门。要的就是这份人尽皆知,乡里乡亲也乐得沾沾喜气。
今日愈发隆重。
一是因为结亲双方都是姚枝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二是为着姚蕊知去年的事,姚家定是要大半特办的,就是要显示对姚蕊知的重视,别随意糟践他家闺女;
三是姚枝县近来不太平,百姓情绪低落,便借着这场婚事调动一下氛围。
这场婚事是怎么热闹怎么来的,甚至雨露均沾地绕着整个县城转圈。
当然,这是正妻的待遇,妾室都是一顶小轿低调入门。
为表重视,姚蕊知入门后不叫妾,而叫平妻,意思是与正妻平起平坐。
知县千金入府为妾不合适,但卢潜业已娶妻,废妻而立,有仗势欺人之嫌,更不合适。多方商讨之下,便定了这个“平妻”的名分。娶嫁礼仪与正妻无异,地位身份也与正妻一致。
夏厘走在花轿后面,看着这十里红妆,听着这锣鼓喧天,有种不真实感——原来参加婚礼是这样的感觉。
所有人都很开心,他也莫名地开心了起来。
这一刻,他不想去分辨有多少人真心,有多少人假意,也不想去纠结背后的利益牵扯,更不想去讨论孰对孰错。
开心就好,他只想单纯地开心一下,单纯地祝福姚蕊知。
从小到大,他没有参加过一场婚礼,没有吃过一次酒席。有人告诉他,喜酒不醉人,那他今日定要喝个够。
可事情,终究不遂人愿……
远处募地传来一阵喧闹,迎亲的锣鼓声为之一静,数匹快马直奔花轿而来!
夏厘瞳孔微缩,指尖轻扣。但是马这种生物实在是太大了,对他来说是个挑战。可情急之下,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就见为首的那匹马忽地往左一偏,眼看就要与后面那匹马撞上,被骑马者一提缰绳,硬生生拨了回去,堪堪避开了碰撞。
这一幕太过短暂,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那冲撞过来的马匹就此停下,随后而来的一群人,呼啦一下将整个迎亲队伍围住。
花轿已经停下,夏厘悄悄地扶着花轿站定。果然太勉强了,仅仅是一瞬,这会儿看人都是重影的。
好在这个插曲非常短暂,也没有人注意到那匹马的异常,就连那控马的人都没有发现,只以为是牲畜本身的不服管。
“夏公子,没事吧?”
姚蕊知的送亲队伍中有很多护卫,此时也已经将花轿团团护在中间。
有人发现夏厘的脸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以为是被冲出的山匪给吓着了。
夏厘便顺势装作被吓到,乖乖地躲到了侍卫身后,暗自打量着对面的人。
那几匹快马上,明晃晃地坐着西风寨的大寨主。毫无疑问,来者就是那群山匪,并且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有意思的是,其中一个人蒙着面,身形娇小,眉眼隽秀——是个女子。
过来时,便是她跑在最前面,隐隐有领头之势,但此时又退在了马小春之后。
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瞧着倒是有几分眼熟,或许正是因为怕被认出来才蒙的面。
夏厘正回忆着自己在姚枝的熟人,忽觉背后被人推了一把,身形一晃,差点栽在前面护卫的背上。
夏厘心中不忿,回头一看——姚瑞元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对上夏厘的眼神,他是半点心虚也没有,还将头往上一仰,高傲地说,“走开,挤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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