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炼的善良
方愉辰原不想再和时音锐星纠缠, 不过想着孙风总归会穷追不舍，于是便应下了见一面。
祁惊玉也一同到场，其实之前孙风已经辗转联系过他很多次, 可他丝毫没什么兴趣, 于是也不理会。这次完全是因为方愉辰, 才决定和人见面。
晚上八点, 两人衣着低调到了指定的高档餐厅，跟随引路的工作人员进了包间。
包间装修富丽堂皇，金红色的桌边坐着位西装革履的光头中年男人, 见到两人进门后，挤出客套礼貌的笑容起身迎接。
无论是选地还是孙风的装束, 都很隆重正式。再看方愉辰和祁惊玉一身纯色T恤, 搭配休闲的运动裤, 更像抽时间来吃了个便饭。
不过三人临近握手时却能更直观的感受到, 骨子的贵气和优雅，确实不用靠装束衬托。
“当时分别匆忙, 没来及的见面。今天正好都在上海, 耽误二位时间一叙。”孙风笑着堆起眼角的褶子：“请坐。”
他说话有着肤浅的文雅, 更像是为了迎接两个有身份的人, 而故意装作文质彬彬，好让自己显得在同一层次。
祁惊玉落座翘起了腿, 松弛地靠住椅背：“长话短说吧, 我们待会儿还有工作。”
狐貍自然交给猎人去对付，方愉辰此刻从容地坐着，也不言语。
而且他早有预料, 孙风真正的目的是卖好祁惊玉，求求这位公子高擡贵手, 他不过就是个中间人而已，不用多说什么。
曾经在公司里不起眼的人，现在却掌控着局面，孙风揉着鼻子尴尬地笑了笑：“那个...这次是专程给二位道个歉。”
他并不敢擡眼直视：“之前经纪人刘珺在工作中有很多不专业的地方，影响了两位的工作状态及身心情绪，对此我表示深深的歉意。”
桌子那头的人说话时，方愉辰就盯着桌面的一尺，为这样冠冕堂皇的道歉心中发笑。甩锅给刘珺，明显就是推了个替罪羊，来了一出弃车保帅。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在乎那些了。
而且，孙风的道歉并不是因为心中愧疚，而是为了迫于公司形势的求饶，完全没有意义。
“刘珺的完全没跟您做业务方面的请示是吧？”祁惊玉饶有意味地冷笑着，直视着对面心虚的人。
事到如此，孙风也只能赶鸭子上架：“确实是我不知情，不然也不能由着她胡来。”
祁惊玉权当这是实话，趁势进攻：“不知者无罪，既然是这样，那就让她来道歉吧。”
方愉辰自来不太习惯这种剑拔弩张的局势，这会儿只充当一个旁观者，任两方交锋。他不想缓和气氛，因为孙风应该也尝尝这种心惊胆战的滋味。
这种报复心理虽然有些邪恶，但人非圣贤。
原本以为叫刘珺来道歉只是口头上的下马威，可孙风却即刻用手机发送了消息，不多时包间的门被推开了，刘珺阴着脸色一身正装进门。
即便是今时不同以往，方愉辰看到这个人是还是心底有些凉意。尤其是想到下套把他送进制片人包间的也是这个人，更是多了些厌恶。
刘珺憔悴了不少，步伐拘谨着也不擡眼，开口时声音嘶哑：“不好意思，之前工作里多有疏忽，还请两位原谅。”
想必是准备了很久的词，她说的时候语调机械没有感情。
再遇到背后插刀的人，方愉辰面色冷起来，喉结微微滚动咽下灼气。无论如何道歉，之前经历的一切，他都不会原谅。
“工作疏忽？”祁惊玉不屑地轻笑着：“连续安排一个星期只能睡十几个小时的通告是疏忽？中止学业、几年不给资源是疏忽？砍掉单曲计划是疏忽？私自删除微博、营销引发粉丝矛盾是疏忽？”
他目色凌厉地刺着面色铁青的人：“还是说和制片人狼狈为奸是疏忽？”
数句质问，让刘珺冷汗横流。因为那些都是明晃晃地苛待刁难，而不是什么疏忽。
方愉辰呼吸略深起来，心底烧着旧怨的火。一桩桩一件件，五年的折磨不可能在今天烟消云散。
现在以胜者的身份见到刘珺，却也仍不能心平气和。他任祁惊玉质问着，将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摆在明晃晃的光下，被炙烤得燃烧，焚着作恶的人。
孙风此刻已经不敢言语，将平整的西裤攥出褶皱。
“有哪些疏忽你最清楚。”祁惊玉以上位者的姿态审视着，冷冷道：“该给谁道歉，你也最清楚。”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屋内如同惊雷余音般震慑人心。
方愉辰最愿意宽容待人，可现在却什么温和也不想给。其实他早不在乎什么道歉，只是如果原谅，实在是对不起过去五年的自己。
刘珺裤脚抖动着，明显害怕得腿软，勉强还保持着体面的姿态。她惶恐面向方愉辰，声音颤抖：“对..对不起..，因为我工作失职，对你造成了伤害，对不起...”
她显然说不出什么，只是在结尾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对不起，深深地鞠躬。
道歉声在耳边，方愉辰双手交握着，扣得骨节发白。明明过往的一切得到慰藉，可不知为何他眼眶和喉间一起酸涩。
“够了。”他混合着气声轻轻一句，因听不出喜怒而格外平静：“道歉有几分真心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不会有更多的艺人毁在你手里。”
至此，屋内无人再说话。孙风赶紧挥了挥手将哽咽的人驱出去，趁势赔笑：“还请二位大人大量，我是非常希望今后还能和二位有合作的。”
“时音锐星里有这样的经纪人，我们可不敢合作。”祁惊玉嘲讽着。
孙风怔了怔，舔了干涩的嘴唇品这句话的意思，然后慌忙点头附和：“放心，今天就是让她来道个歉，明天就辞退了。时音锐星一向以艺人为本，不会允许这样不专业的经纪人存在。”
话外音被听得清楚，祁惊玉不做声权当默认是这个想法。
“以艺人为本。”方愉辰觉着这话从孙风嘴里说出来可笑，却还是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希望您能记住今天您说的这句话。”
他第一次正视看过去：“时音锐星里还有那么多没出道的练习生，其中一定有人是因为怀着舞台梦、音乐梦才走上这条路的，不要用他们梦想啃噬他们的血肉。”
他一字一句说得真挚甚至是带了些恳切，想在挣脱泥潭后，也给还陷在其中的人抛去绳索。
那是一种被淬炼的善良，有着独有的刚性
祁惊玉注视着，心口发热、连带着指尖都发热。
他仿佛看到了方愉辰身上有着至善的神性，神不会轻易原谅作恶者，却会试图拯救一切无辜的人。
他们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在孙风提到Ey秀场的事情后，便结束了交谈。
因为双方都已经非常明确此行的目的。
夏日的夜晚风并不凉爽，保姆车停在了路旁的临时停车位上，两个人坐在人行便道的矮牙子，手里的玻璃瓶上泛着凉爽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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