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
叶霖住的小区很偏, 冷冷清清的,开春挺久,这而春味淡得可怜。
夜风吹得人心底发寒, 清明节走夜路似乎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一家亮着的小超市,灯光白得发闷,超市门口放了一堆没卖完的纸钱, 纸花和金元宝,一个垂垂老矣的阿婆正坐在超市门口的小马扎上折着金元宝。
这里从前有个小酒吧,乐队来演出过, 那次他们结伴凌晨回家, 在车上,老E曾吓唬过梁越, 说这里的新区几十年前是坟场,阴气重的晚上会有鬼魂从地里飘出来把人骗走, 等天亮, 被骗的人一睁眼, 发现被关在坟堆里的棺材中,再也出不来了。
环境总能勾起记忆深处的画面, 尤其是这阴森森的夜。
梁越对此没什么顾忌,除非那鬼顶着一头粉毛摇着尾巴在他面前飘。
不过,梁越记得当时,反而是罗嘉被老E吓得暴起揍人。
走近了超市, 那个阿婆还在不停地折着金元宝,梁越俯身弯下腰, 从一个盒子里拾起一只捏着金元宝的角, 眼神有些空。
他没有亲人了,身后是不能直视的, 空无一物的尘埃,他只能朝着前面看。
他没见过自己的妈妈,那个跑掉的爹说不定也死很久了。
清明节是像逝者传递哀思的节日,于母亲,梁越很陌生。
往前二十多年经历的迷惘,让他并未有感恩自己来过这世界的念头,如果可以选择,活着并非是他的必选项,也并非轻生,只是死或活着,在他面前皆是波澜不惊。
只是今年......似乎多了一点寄托,牵挂多了,人便自愿入囚笼,开始敬畏死亡了。
梁越脑袋里晃过一抹粉色的身影,他放下手里的金元宝,忽然也想过个节。
低头看着一大箱的金色纸元宝,梁越开口道:“你好,给我称二十块钱金元宝。”
“你说什么?我耳朵不好。”阿婆擡头,眼神疑惑地看着年轻人,放下手上的金元宝,就要起身。
“我想称二十块钱的金元宝!”梁越弯腰,声音更大了一点。
“......”听清话的阿婆,眼神从疑惑变成了复杂,苍老的声音指着金元宝说道,“我们这里的金元宝不称,一袋三十块钱,五十个。”
阿婆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这数字,像是怕傻孩子听不懂似的。
“那给我拿一份。”梁越扫了二维码把钱付过去了,并未感到尴尬。
阿婆随手拿了一个塑料袋,从大盒子里抓了两把金元宝塞了进去,动作利落地打结,递给梁越。
拿着一袋金元宝的梁越,却不知道去哪里烧,他不知道母亲葬在哪。
树底下烧,还是马路边?
好像都利于消防安全。
环顾了一圈,梁越却看见超市最边上的墙角那有个小小的铁盆,便拎着元宝过去了,把金元宝倒进了铁盆里,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上了从叶霖那顺的烟,用烟头点燃金元宝。
阿婆被梁越的动作吸引,看向了那边一眼,刚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
梁越安静抽着烟,金灿灿的火光和元宝烧不了一分钟,火舌吐出卷着的簌簌的灰,一股怪味往外钻。
看着熄灭的光,他是想说点什么的,或许是不信这些,他的思念和心愿都很淡,淡到没理由宣之于口。
梁越叼着烟起身,恰巧打的车也到了,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司机打着方向盘调转着方向,“这大半夜的,狗怎么还叫啊,真吓人哦。”
梁越随着司机的话像小超市那边望去,只见一只大黄狗叼着他刚烧过铁盆,非常愤怒地竖着尾巴吠叫,汪汪汪个不停,在寂静的夜里,叫声格外清晰。
答案很明显,他刚刚烧金元宝的铁盆是晚归的大黄的饭盆,任谁回家看见自己饭盆里全是灰,心情都不会好的。
他又做坏人了。
梁越把烟取下来,按开车窗,朝着风里笑了两声,对着那边道:“抱歉啊。”
大黄狗停顿两秒,它听懂了,所以叫得更凶了。
对狗道歉的奇怪乘客,让司机摸不着头脑,这片区周围人这么少,清明节的气氛让他想问也不敢多问,便使劲踩油门,往机场赶,做完这最后一单,他只想赶紧回家睡觉。
*
一直到半夜十二点,粉毛小狗还未睡觉,正伏在电脑桌前查资料看论文,艺赛这次限定的主题是和平与未来,确定了表现手法后,就要大量的浏览主题需要的信息,有些资料不清晰,苏元清思考着明天回学校后得去图书馆看看。
夜深了,得睡觉,苏元清关了电脑,思念猝不及防地给了他一枪。
粉毛小狗趴在床上,难过得嗷了两声,他感觉非常孤单。
不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多挤一挤,赶紧把课业做完,他总能有空去找梁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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