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也没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转头面向裴延时,脸上仍旧挂着与往常一致的儒雅笑容:“阿延呐,今晚我们家这臭小子多亏了你了。”
“樊叔得重重谢你啊,说说看你要什么,只要樊叔能做到的一定尽力满足。”
满屋子人的视线都望向了裴延。
今晚的裴延格外沉默,仿若局外人一般,只是端坐在一方,用一双黑黢黢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们。
好半晌,裴延才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是面向陈野的。
“那两个人会怎么处理?”
陈野咧嘴一笑,嘴里说得冠冕堂皇,眼眸中却满是邪气,“能怎么处理,当然是送警察局啊。”
裴延定定看了他好几秒,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点了点头,站起身告辞。
他走得毫不迟疑,几个大步就到了门口,樊天华见了急了,半倾着身子拉长了脖子阻道:“诶,等等。”
“等等等等,”樊天华眼巴巴地看着,见裴延停下步伐才期盼地道:“谢谢你今天救我,等我好了,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说,绝对能做到。”
裴延微微侧头,冷淡道:“不用。”
樊天华一愣,满腔的期盼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他见裴延还要往外走,急得冲陈野大吼,“陈哥,把他给我拦下!”
陈野擡了擡下巴,守在门口的两个黑衣壮汉便横跨一步,结结实实堵去了裴延的去路。
心中沉郁已久的樊天华终于爆发了出来,他的声音在病房内回荡,每个字都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今天受伤的如果是那个张可润,你也会这么冷眼看着,无动于衷吗?”他恨得猛拍床铺,“我明明跟你示好了,可你就是油盐不进,我就想问,我到底哪里不如张可润。”
裴延转过身,他的视线先是从樊城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上滑过,然后定格在了激动得满脸通红的樊天华脸上,“既然你一直不明白,那我就明说了。”
樊天华嘴唇颤了颤,可依旧固执地望着裴延。
“你太偏激,做事只凭着心情,完全不计后果。”裴延淡淡说着,每个字都像一记重拳,击打在樊天华心上,“你可以因为一时心情不爽,而处处找我麻烦。你也可以因为看我顺眼了,而想同我成为朋友。你所有的行为都是从自身出发,不管别人拒不拒绝。”
“今天晚上的事情明明可以回避掉,可是你的做法却极为极端,硬是搞得两败俱伤。因为你知道,你再怎么极端,也有父亲叔伯可以帮你找回场子,你也很清楚,你伤得越重,对方的下场越凄惨。”
“所以你不怕,甚至还有些期待。”
“所以我不可能与你为伍。”说这句话的时候,裴延的视线扫向了樊城,却见他的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哪怕自己的儿子此刻正遭到他人嫌弃,可他的目光里甚至还透着些欣慰。
裴延皱了皱眉。
樊天华仿佛被戳中短处一样,应激地大吼,“那张可润不是也这样吗?我都调查过了,他在初中的时候逃课打架什么事情没干过,他惹的事情可不比我少,为什么他可以!”
“因为我看的是现在和未来。”裴延收回视线,没有再说下去的欲望了,他回身往门外走去。
这一回,没有人拦他了。
而他身后,穿着中式儒装的樊城望向了病床上明显失魂落魄的儿子,唇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接过城野递来的茶水,樊城抿了一口,状若无意感慨了句:“是啊,你刚刚说得没错,张家那小子在初中时候,也是个混不吝的。”
“跟你现在一模一样,把他老爸气得心口疼。”他放下茶杯,叹息道:“生儿子就是生了个冤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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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延踏进院子时,便看到顾谙裹着一件厚重的羽绒服,静静地蹲坐在院子的一隅。
听见动静便擡起头望过来,她的唇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靥,就像一朵在夜风中绽放的月光花。
此刻这朵花,正毫无防备,满心信赖地向他张开双臂。
裴延缓缓向她走去,握住她半悬在空中的双手。
夜凉如水,小姑娘的指尖凉得像冰。他微微用力将人拉起来揽入怀中,这才发现她的羽绒服上都沁着一层凉意,也不知道在外边待了多久。
裴延一言不发地拥着她往里走,眸光幽深,似乎在隐忍怒意。
顾谙依偎在他怀里,她的脚步几乎是下意识地跟随着他。
她仰着头,目光细细密密地落在他身上。看他干燥的唇瓣,看他眼下的青黑,看他眼底隐隐焚烧的暗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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