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
一口气读取完厄苏拉留存的其他记忆不是一件小事, 玻璃给了她一大罐营养液,要求她在连接前喝完。
林争渡调侃道:“还挺有医生范儿。”
玻璃:“哈哈。我的医术在基地里可以排第十。”基地里总共就只有九个人懂医学,林争渡也排第十。
林争渡关上车间的门, 玻璃鼓捣了一下Q-110,正准备播放录影,林争渡忽然喊住他,随后看向Q-110, 她说:“前几次都是我们先你后, 这次换你先。”
前几次Q-110或许还不够信任玻璃的技术,以及二人的人品,但经过几次合作,它应该能放心了。她有必要在整个合作结束前,拿到一次主导权。
玻璃会意,登时松开手, 和林争渡一起凝视它。
良久, Q-110同意了。
林争渡即刻接入, 意识被拉入厄苏拉储存的记忆里。
“……厄苏拉, ”熟悉的声音响起,却带着自灵魂深处升起的疲惫,白桦哑声说, “你在这件事上沉迷太久了。”
厄苏拉恍惚睁眼, 她的手还攥着白桦的无力而僵硬的手,后者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床位站着Q-27, 声音源自它。
墙上挂着面板, 实时更新这具躯体的状况,最边缘呈现了日期——816年……
距离那次事故, 已经过去四年了。
厄苏拉揉揉额角,她轻声说:“我一直跟着您学习,如果说最了解无辅助神经实验的人是您,那么我就是第二个了解的。只要沿着这个方向走,我们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同时也能为我们的实验带来一大步。”
Q-27说:“我已经坦然接受这件事了,厄苏拉。”
厄苏拉:“……”
厄苏拉垂眸,给白桦掖好被子,蓦然强硬地说:“你不该接受。”
这下换白桦哑口了。
厄苏拉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未能搞清楚这个现象,你现在看似寄居在了机甲上,但你的躯体依旧有生命体征,如果肉/体死亡,那你是死是活?如果机甲毁坏,你又是死是活,如果活着,又是哪种状态,你的意识会永远迷路吗?”
厄苏拉:“老师,我无法做到放任。”
“你说得对……但正如你所说,我是最了解无辅助神经连接的人。”
“很快就不是了。”厄苏拉倔强地昂起头。
Q-27庞大而笨重的身躯,决定了白桦无法参与众多实验,这几年她逐渐退离核心,更多时候是提供意见和指导。
厄苏拉三十余岁,但话语权逐渐上升,带着一众人朝着一个方向砥砺奋进,本该是一段佳话。但白桦提早地感知到了隐藏在内的偏执。
826年。
学生在耳边絮絮了些什么,厄苏拉点点头,将她遣走,随后独自来到一处疗养院。院内花园里树荫浓郁,花草缤纷,蝴蝶振翅,在自然美景内,一架机甲蹲在一位老妇人身边,用笨拙的手替她梳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老妇人在暖和的日光下睡着了。
厄苏拉轻步走过去,唤了一声:“老师。”
Q-27擡头看她t,十年间,机甲工程部已经研发出更先进的机甲,型号叠代到Q-67,Q-27已经是遥远的过去式了,白桦拒绝了定期维修和养护,因此装甲上痕迹斑驳,部分涂装脱落。
Q-27站起身,庞大的身躯犹如一株白桦树投下了阴影,厄苏拉站在阴影内,笑了一下。
820年时,二人发生了这辈子最激烈的争吵,说实话,放在以前,一个自持冷静、一个内敛稳重,根本不会有矛盾,也不知道是谁激怒了谁——林争渡企图做出判断,但那段记忆在厄苏拉的脑子里简直就像是被浸了水的日记本,让林争渡颇觉茫然。
直到最后白桦怒道:“我的意识迷路,那你呢?厄苏拉,你也迷路了,你困太久了!”
这样的话语让厄苏拉瞬间哑口,她张着嘴,无声地看着Q-27,再回头看白桦的肉/体,悲哀地哼笑一声,肩膀颤抖起来。
“我是跟着你走的,一直以来都是你带路的,是你把我引上路的!——你当初为什么要让我来按下那个键呢?”
是指责,是埋怨,是后悔。
Q-27目镜内的灯光闪烁一下,“如果我的补偿能让你放下……”
话语未尽,厄苏拉打断,说:“我不会中止的,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挠我,你的道歉,我的道歉,都已经是杯水车薪。”
二人陷入沉默。
“你真是……偏执得令人生敬,”白桦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那你做吧,我不会再劝你了,你一心扑在这上面……那就做吧。”
那场争吵结束后,白桦离开了实验室,并切断了与厄苏拉的联系,多次拒绝厄苏拉的拜访申请,而这是第一次通过申请。
厄苏拉不想搞砸这次会面,慎重地开口道:“您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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