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
接连不断的号角声愈来愈大也愈来愈急, 数条蜿蜒的小路连合而成的是一t条更为广阔也更为明亮的宽敞大道,但由于从其他小道汇聚过来的人数众多,姜谈几人还是避免不了被人潮推着向前。
但好在这条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终点, 就在号角声由短促变得绵长甚至是有几分故意的拖长时,从未停下脚步的人群在此刻竟整齐划一地站在了原地,就好像他们是在等待着号角声的停息或是其他的即将要发生的东西。
混在人群中身披黑袍显得格外不起眼的姜谈略微擡头,石壁两边的烛火比初入山谷时明亮许多, 因而当她踮起脚尖学着像普通人类一样仅用双眼观察前方时也毫不费力地看见了相距百米远处的数层石阶, 以及石阶之上一袭黑袍背对着众人站在高处的陌生男子。
黑袍男子身姿颀长气质神秘,手中握着一把通体漆黑由不知是枯藤还是树皮盘绕而成的木制权杖,而权杖上方层层叠叠覆盖着的是柔软而又光滑却又处处透露着阴森之气的乌鸦皮毛,不过最令人感到诡异的还是权杖顶端那颗同样漆黑却十分富有光泽的浑圆珍珠。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只是远观便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存在,当他转身望向一众民众的时候才让姜谈不禁感到几分讶异。
好年轻的一张脸。
准确的说,是半张脸。
黑袍男子的上半张脸被一张乌鸦形态的面具紧紧包裹, 下半张脸则是劲瘦且分明的轮廓与下颌, 以及面中高挺的鼻梁之下透露着凉薄弧度却足以称得上好看的嘴唇。
当然, 最吸引姜谈的还是他上半张脸中唯一没有被覆盖到的一对眼睛, 纵横极深的眼裂与眼睑,瞳孔颜色很淡很淡。
初时在明亮的火光照耀下,姜谈还以为他的瞳色便是那极少有的金黄, 像是某种大型的猫科动物, 可等烛火在清风吹拂下慢慢摇晃后姜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不是他的瞳色。
只是因为瞳孔的颜色实在太淡,以至于任何色彩似乎都可以倒映在他的眼中。
倏然,看似永无止息的号角声渐渐走向了衰弱, 而当它终于以一种较为平静的乐调一步步走向终曲时, 这个立于高台之上手持权杖俯瞰众生的男子恩赐般扫视了台下如蝼蚁般渺小的群众。
在已经有些忽明忽暗的烛火中熠熠发光的珍珠垂向了底下站得密密麻麻却满脸虔诚的群众,黑袍男子的双眸缓慢地闭上又漫不经心地眨起, 修长的双腿一步一步地围绕着高台走得矫健又沉稳。
方才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男子身上的姜谈直到此刻才渐渐注意到高台两边是两个巨型且近乎冲天的石柱,而石柱趋于中间的位置嵌着两条锈迹斑斑的锁链,而锁链连接之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
姜谈目力极好,在偶尔汹涌的烛火下看清了那些星星点点覆盖在锁链表面的东西。
是血液。
而且是人类的血液。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站在上首的男子嘴唇一张一合,低哑深沉的嗓音似乎透露着一种来自远古的极为神秘又极为惑人的原始味道。
“受苦受难的达乌人民啊,每百年一次的惩处仍不足以抵消上天降下的神罚,洪水倒灌生灵溺毙于湖田,井洞喷发肉身熔炼于浆岩,无论是窒息,疼痛还是死亡,达乌一族在这近千年的残酷历史中已经饱受了太多的折磨。”
“而今上苍终于有感于我族子民的虔诚,特降白鲸于弥生之谷为达乌族子民广赐神福。”
“上天……上天终于……终于愿意接受达乌族人民的歉意了啊。”
方才为首的鹰面老人满目含泪,凄凄地朝着黑袍男人所在的方向虔诚跪拜,而她这一拜致使身后的数以万计的“族人”跟着一齐跪拜。为了不引人注目,混在其中的姜谈一行人见状也纷纷低下头模仿着跪了下去。
“那么。”
黑袍男子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这座处处透露着阴森恐怖的深谷中不断回荡开来。
“就让白鲸现世,为达乌一族的万千子民降下天命神福吧!”
号角声戛然而止,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钟鼓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清脆而又散发着点点神性的钟声与沉闷有力的乐鼓之音交相错落,似无波的清泉泛起一丝又一丝灵动的波澜,又像心生了几分倦意的归鸟遇上了正要展翅高飞的雪鹤。
是黑与白,动与静,无形与有形,自然而又生动的交接。
一时之间,幽深的峡谷中不再只有昏黄的焰火能为渺小的人类点亮光明,立在黑袍男子身后的巨大石洞下,一片天蓝色的没有丝毫杂质的光芒毫不客气地占领了整片幽谷的每一个角落。
姜谈低着头悄然感受着这片携带着丝丝水汽的纯净光辉。
相比号角声连续不断的波澜起伏,此刻出现的钟鼓之乐强横地霸占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激烈的节奏亢奋的旋律,每一个看似即将落入转折的拐点都会迎来一重更比一重高的无边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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