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姜谈手腕上的血镯红得刺眼，季青临便在无声无息的静默中一点点漂远。
俊美柔和t的面庞仿佛在昏沉的水底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亮，青色的衣襟与飘带自若地向前游动，因层层水压露出的半截手臂清楚地显露着趋于黯淡的睡莲纹路。
季青临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只是通过他下沉时浮动的细小气泡，姜谈就能清晰地察觉到来自于他体内的微小变化。
“姜谈，你如何想”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很久了。
该如何想？
三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人皇的第一次转世会偏偏出现在那个时候？为什么她会失去记忆？为什么季青临会是……人皇的第二次转世？
纷乱的思绪带来的头疼比心疼更甚，幸而还有冰冷的潮水使姜谈得以保持片刻的清醒。
“其实，怎么想，真的重要吗？”
潮水放肆蔓延，水浪的拍打声哪怕置身水下数尺也能轻易听见，然而除去缠绕在耳边久久不曾离去的水流声，姜谈真真切切地听见了从自己心脏最深处传来的声声呼告。
“重要，但也不重要。”
“三百年前的陨灭是否由人皇的转世造成的确很重要，但如果这世间没有了季青临，那么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这于你而言”
“一点也不重要。”
所以啊姜谈，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当然。”
姜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逆行的水流冲散了姜谈的长发，不再有一丝顾及地，姜谈朝着季青临沉没的方向飞速地向下游去。
一身红衣在激荡的水流中渐渐褪去繁复的花纹变得格外清简，衣角的边缘处却在水浪的流转中刻画着青竹的纹路，不过眨眼的刹那间，姜谈伸出左手触碰到了季青临的衣带，拂开衣带顺着手臂而下，姜谈的左手五指落入季青临的掌心重新与他十指相扣。
下一刻，姜谈的右手指尖轻轻抚过季青临的眉眼与鼻尖，最后缓缓落在他的脖间将他的下巴扣住并轻轻擡起。
浮动的青绿色飘带荡过层层叠叠的细流慢慢绕在姜谈腰间，后者微微低头，殷红唇瓣轻轻地落在了季青临的双唇处，血色玉镯散发的红光即刻将二人笼罩在透明的珠形空间，姜谈闭上眼睛细细碾磨着季青临唇间的柔软。
水声止了，风声停了，安静的空间内只留下了轻缓的呼吸声。
然而下一瞬，锋利的犬齿没入透着红的下唇，滴滴血珠顺着齿尖成股流入姜谈口中，熟悉的甜香，一丝不差地满足所有属于她的刁钻喜好，似毒药砒霜见血封喉，但只要是他，那便甘之如饴。
或许是感受到了唇边的疼痛，季青临的双眉不自然地紧紧皱了起来，于是姜谈放轻了吮吸的幅度转而慢慢加重了这个相贴的吻。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竹叶清香。
置身于无边黑暗的季青临正在翻滚着波涛的海水中一点点下坠，四周很冷，刺骨的海水毫不留情地灌入口鼻，越往下坠身体越沉，可莫名的，当闻到记忆中只属于她的气味时，与过往任何一次所经历的那样相同，掩埋于体内深处的躁动的不安的心跳开始逐渐趋于自然，平缓。
漆黑幽黯的水底，素白与青绿交织的衣带轻飘飘地躺在布满尘埃的淤泥里，大海深处，万米波涛之下，微弱但又清晰可闻的心跳与她振动着相同的频率。
姜谈听见了。
下垂的纤细眼睫轻轻扫了扫，晶莹的水痕凝结成一颗颗泪珠从眼角轻轻滑落，尖锐的犬齿停止了吮吸，轻盈而迅速地离开季青临的唇瓣，下坠的泪珠一滴滴打在季青临的面庞随后再被姜谈一点点拭去。
深不见底的瞳眸转眼便被殷红的血色完全覆盖，漆黑浓重的阴气缠绕在姜谈肌肤表面的每一处角落，手腕血镯散发的红光劈开层层水流融入半空弥漫整座幽谷，半插在弥生谷崖壁上的望刀感受到水下的异动开始剧烈震动，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成功脱离崖壁直直地飞入水下。
空中坠落的残破衰竭的红莲在满目红光下重新长出艳丽夺目的花瓣，跟随轻起的长风悠悠荡荡飘落在升涨的潮水表面。
暮夜金立于天幕破开的裂缝旁投下目光细细打量着水下的动静，被一记灵刀钉在崖壁的见啼咧着嘴高兴地看向底下剧烈震荡的水面。
霎时，弥生谷正中央被潮水覆盖之处激起一道快速流转的血色漩涡，散落各处的红莲似有生命般迅速向漩涡处聚集，其中相距最近的一朵被气浪拂进了漩涡深处。
“砰！”
比剑光覆盖范围更广的血气包裹长风肆意飞散。
漩涡冲天而起形成数道水柱，红色身影破水而出轻盈而矫健地立在湍急的水流之上，纤细如鬼魅的少女指尖轻轻落着一朵沾着细微水渍的幼枝红莲。
姜谈微微弯腰，停在指尖的红莲随着微风的波动轻轻漂浮在潮水表面。
与此同时，姜谈身后，一颗形似珍珠的巨型圆球包裹着陷入沉睡的季青临自波动的潮水中缓缓升至平缓的崖壁。
浅金色的寒凉目光一寸寸打在姜谈身上，姜谈视线慢慢擡移，不差分毫地，二人对视，姜谈朝暮夜金所在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
“又见面了，暮夜金。”
微扬的嘴角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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