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窍记事录(五)
短短的两句话便在少年心底卷起了千层浪。
他突然想闯进去问余清欢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如果发现什么请直接和他说,不要用这种旁敲侧击的方法来折磨他。
狗链子还在他脖子上拴着呢,真生气的话实在不行把他吊起来啊。
门内门外的两个人皆心乱如麻, 余清欢是心动的心,凌奚是心虚的心。
他盯着镜珠中“我想见你”四个字看了许久, 最终还是决定先问一问。
[一点通:为什么?]
[一点通:为什么想见我。]
[人间至味:就是想啊,难道你不想见到我吗?]
他想说我们不是才见面吗, 又觉得不妥, 于是迅速删掉。
所以余清欢这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但她这语气看着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啊,还有说有笑的。
凌奚想不明白。
凌奚汗流浃背。
现在写了删写了删的人变成了门外的那一个, 他反反复复地琢磨着,围着院子里的那棵树转圈圈, 愣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越往深处想,他就越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余清欢。
虽然两个人已经认识多年,每天擡头不见低头见, 但他弄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会突如其来的生气。
就像现在, 他也想不明白余清欢为什么要故意将见面的地方选在白鹿峰,这是在敲打他呢还是在敲打他呢,他是不是现在冲进去跪下认错比较好。
他心情烦闷,于是重重地给院子里那棵无辜的梨树来了一拳。
积雪噼里啪啦地往掉下来, 他郁闷地拍去掉在头上的雪, 一擡眸便见到孟伦从外面回来。
他应当是刚从宴席出来, 身上还带着一点酒气。
凌奚眼前一亮, 赶紧把他叫住。
“哦, 是凌师兄啊。”孟伦困倦地打着哈欠走过去,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唉,你等等,别拽我!”
他酒还没醒呢,就被人勾着脖子往屋里走,而且那人的表情还一脸凝重,不知道的还当是魔族来袭了。
等大门关好,油灯点上以后他才知道并不是魔族的问题,而是凌师兄的“朋友”又遇到了搞不定的状况。
“所以说这次是怎么回事。”他大爷似地坐在太师椅上,慢吞吞地打着哈欠,“你朋友被发现了?我不是让他们绝交么?”
凌奚干笑两声在他对面坐下,说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段时间明明已经很用心地再让余清欢讨厌自己了,不论是反驳她还是嘲笑她他的都做的很好,每次将消息发出去之前他还会反复体会一遍,确信“就算是他看到这样的话也会气死”之后才发出。
在镜珠上对她冷嘲热讽,在现实中对她体贴入微,这个计划简直就是天才!
然而效果适得其反。
她不仅没有反感自己,还约他出来见面,除了她已经发现自己在耍她之外,凌奚想不出其他原因。
他将自己的纠结和犹豫套在所谓朋友身上说给孟伦听,后者果然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扭曲表情。
“凌师兄。”孟伦拼命压抑抽搐的嘴角,“我说,你这样根本就不会让她讨厌你吧。”
“不会吗?”
“当然不会啊!”
这种行为怎么看都是在打情骂俏啊,难道他也是他们打闹中的一环吗!
他揉揉微微发酸的太阳xue,有气无力道:“不过现在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既然她想出来约你见一面,你只需要装作看不见便好了吧,等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再回复她,问就说没注意看。”
凌奚面露犹豫:“可是......这样对她会不会有些过分。”
“过分什么,反正你不是就想让她讨厌你......等一下!”孟伦恍惚之间突然意识到什么,“你老实告诉我,你一直说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姐吧。”
黏黏糊糊的窗户纸被他毫不留情地捅破拆烂,他就这样明明白白地摆在凌奚面前,不容许他逃避。
孟伦站起来走到凌奚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你喜欢她对不对!”
****
翌日余清欢便起了个大早。
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摸镜珠,将一点通的话反反复复琢磨几遍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离开被窝的时候唇边还带着笑意。
他说:[好啊。]
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甚至都没有问原因,就这样答应下来了。
她心里怦怦跳的离开,穿衣服的时候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既然受邀来到仙盟大会,那想必也是哪个门派的佼佼者,也不知他知道自己出身小门派之后会不会嫌弃自己。
先心动的那一方总是容易紧张敏感,担心自己这样那样会不会惹了对方厌烦。她将乾坤袋里的首饰朱钗全部倒出一字排开t,然后挨个往头上戴。
“这个不行,太土气了。”
“这个也不行,看起来年纪好大。”
“还有这个,这个也太素净了些吧。”
她总共就那么几根首饰,大都是以前下山的时候在村里随便买的。这小城镇上的东西能有多好,尤其是在她体会过云中城的华贵首饰之后,当真是越看越嫌弃。
余清欢面无表情地将它们都收回袋子里,正打算再翻翻看还有什么时,门外传来秦如月的声音。
“清欢,收拾好了么?”她推门款款而入,瞧见满桌的狼藉,笑道,“找什么呢,把东西全翻出来了。”
少女嘴唇微动:“我找不到合适的簪子。”
她有些泄气,蔫蔫地坐在床上。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她从前还喜欢凌奚的时候也是百般打扮自己,后来意识到对方就是个不开窍的木头之后,就无所谓穿着打扮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凌奚这样,她觉得自己既然要赴约,那当然得好好地捣鼓捣鼓自己才是。
“这样啊。”秦如月摸摸下巴,“那师姐带你出去买衣服怎么样?”
“至于簪子么......”她微微一顿,目光若有似无地在余清欢头上一扫,“就用他送你的那一根如何?”
在九州,男子赠送女子发簪便是心悦她的意思。
戴着对方送给自己的簪子去赴约,其中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余清欢耳朵浮起热意:“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这样才好。”秦如月弯下腰,在她软乎乎的脸上掐了一把,顺便替她将桃花簪子别上,“走,今天师姐带你买衣服去。”
余清欢刚想说会不会来不及,没想到秦如月直接一个诀就把他们传送到了距离仙盟最近城镇中。
“这是清河镇,乃凉州到长安的要塞咽喉,所有从西域来的商人想要去中原做生意都得经过这里。所以这里的东西不比长安差,若是运气好,弄不好还能找到更好的东西。”
她拉着余清欢往最近的成衣铺子走去,一路上倒是有不少不论是穿着打扮都和镇上居民格格不入的生面孔,余清欢有些好奇,忍不住多看几眼。
秦如月心领神会地解释道:“这些都是云中城的百姓,他们暂时没有去处,官府就先把他们安置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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