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车保帅
沈韫珠脚步踉跄地往屏风后躲藏, 朝画柳使了个眼色。
“画柳,快去。”
画柳也知道事态紧急,不敢耽搁, 连忙端起茶案,匆匆往外走。
屏风后, 沈韫珠飞速挑开夜行衣的系带,将衣物从身上剥离, 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奴婢见过皇上。”
画柳端着茶案行礼, 状似无意地在门口堵住裴淮的去路, 尽量为沈韫珠拖延时间。
“嗯。”
裴淮眉心微皱,擡手拨开画柳, 片刻间已闪身进门,边走边问。
“你们娘娘呢?”
画柳猝不及防地被推开, 只见裴淮大步朝里走,步履急切,衣袂翻飞。
“娘娘在里头呢——”
画柳心惊肉跳地跟在后面, 不知沈韫珠在里边准备得如何, 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又刻意扬高了几分声调。
听着近在咫尺的交谈声,沈韫珠来不及换上寝衣,当机立断跨入了浴桶。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冰冷颤抖的身体, 赶在裴淮推门而入的前一刻, 沈韫珠擡手将竹篮里的花瓣尽数拨入水中。
桃红色花瓣随着水波荡漾, 在水面上铺陈开一片缭乱花影, 掩盖住沈韫珠压在身下的夜行衣。
“吱呀——”
裴淮推门走进内室, 龙涎香的气息混着淡淡花香,顿时萦绕鼻尖。屏风后水声潺潺, 雾气氤氲,隐约可见一抹窈窕身影。
裴淮脚步微顿,目光落在屏风上那道朦胧倩影。
隔着春兰画屏,沈韫珠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裴淮灼热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直盯得她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裴淮步伐放缓,绕过屏风。
沈韫珠仿佛受惊般往水里缩了缩,曼妙身段藏于水面下若隐若现,晶莹闪烁的水珠顺着锁骨滑落,更显楚楚动人。
“皇上怎地回来了?”沈韫珠侧身回眸,娇怯地拢住双肩。
水波翻滚,花瓣摇晃。裴淮眸色深沉,没有立刻回应。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沈韫珠的心尖上。
“方才在山庄外撞见了刺客,朕担心你,便赶紧过来瞧瞧。”
裴淮说着,伸手撩起沈韫珠肩上湿漉漉的墨发,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温热细腻的肌肤。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歇息?”
感受到眼前的美人儿在轻轻瑟缩,裴淮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韫珠,语气意味深长。
“珠珠似乎很紧张?”
裴淮一连串地发问,将沈韫珠逼得无路可退。
“妾……妾只是……”
“只是什么?”
裴淮平静地追问。指腹撚起一缕青丝,潮湿润滑,好似水蛇。
“妾身只是太害怕了。”
沈韫珠顺势攀住男人的手臂,伏在浴桶边缘轻声啜泣。
“妾身方才做了个噩梦,惊出一身冷汗。”
裴淮剑眉微蹙,指尖轻抚她泛白的唇瓣,“梦见什么了?”
“皇上,妾身梦见您浑身是血……”
沈韫珠泪眼婆娑,声音哽咽,仿佛梦魇还未散去。
“妾身梦见刺客从门外闯进来,一剑刺中您心口,”
沈韫珠泣不成声t,紧紧抓住裴淮的手腕。
“妾身眼睁睁地瞧见您倒在血泊中,可妾身却无能为力……”
沈韫珠颤抖着描述梦境,如同亲身所历那般惊惧交加。泪水似断线的珍珠,纷纷滚落。
“是吗?”
裴淮看着女子泪涟涟的模样,心中的疑虑已然消散了几分,却仍旧沉声问道:
“珠珠这么挂念朕?”
见裴淮实在太难哄骗,沈韫珠咬紧牙关,只得使出了杀手锏。
“皇上是妾身的夫君,妾身如何能不牵肠萦心?”
沈韫珠眼波流转,粼粼摇晃的水纹倒映在那双桃花眼里,顾盼含情。
“夫君?”
裴淮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神情似有松动。
瞧着那双盈盈泪眼,裴淮暗叹一声,终究是俯身将沈韫珠揽入怀中,柔声安慰:
“不过是噩梦罢了,不必放在心上,朕好端端的在你面前呢。”
沈韫珠依偎在裴淮怀里,泪水浸湿了男人的衣襟。
裴淮听见沈韫珠的呼吸声杂乱急促,只当她是哭得太狠,一时间并未深想。
“都是朕不好,让你受惊了。”
裴淮温声说道,语气中有些自责。
“水有些凉了,朕扶你回榻上歇着。”
浴桶里还藏着夜行衣,沈韫珠断然是不肯起身,立马羞怯地躲回花瓣下,轻声细语地说道:
“还是让画柳进来罢,求您了。”
裴淮此时正是心软,对沈韫珠的请求自是无有不应,体贴地去了屏风外等候。
待裴淮走出视线,沈韫珠顿时脱力地仰靠在木桶边,眼神发虚,似是难忍心口痛楚。
画柳瞧出沈韫珠伤得很重,顿时脸色惨白,刚欲张口,就被沈韫珠点了点手背。
沈韫珠轻轻摇头,示意裴淮在外面能听到,让画柳不要多言。
画柳强忍泪水,用力搀扶着沈韫珠起身,却见桶底赫然沉着一团黑影。
画柳与沈韫珠无声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立马捞起那团衣物,卷进巾帕里带了出去。
见沈韫珠裹着披风出来,裴淮俯身将沈韫珠抱回床榻上,替她掖好锦被。
“睡罢,朕陪着你。”
裴淮嗓音低沉温柔,垂眸在沈韫珠额间印下一吻。
沈韫珠闭上双眼,温顺地靠进男人怀里,却迟迟无法入眠。
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暖意融融,令人心安。可沈韫珠心知肚明,这短暂的温存背后,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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