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算真心
在赶来御书房的路上, 沈韫珠探过姜德兴的口风,便已然料到出了何事。
此时见到跪在地上的张进禄,沈韫珠也没怎么惊讶, 仍气定神闲地行礼道:
“妾身拜见皇上。”
沈韫珠侧身瞧向雍容闲雅的秦婉烟,不由咬了咬唇, 转瞬间便又垂眸欠身。
“见过秦妃娘娘。”
张进禄听到沈韫珠的声音,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擡头。双眼惊惧却又希冀地望着沈韫珠, 颤抖着嘴唇, 仿佛想要开口却又不敢。
沈韫珠轻轻一扫眼, 便将目光从张进禄身上挪开,浅笑着问道:
“不知皇上传妾身过来, 所为何事?”
裴淮没理会沈韫珠,只是垂眼盯着张进禄, 语似结冰地道:
“你既说有人指使你,如今娴容华也来了,你不妨当着朕和秦妃的面, 把话说清楚。”
张进禄身子抖如筛糠, 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忙不叠地朝沈韫珠解释道:
“容华娘娘,不是奴才想供出您的,实在是……实在是秦妃娘娘说要将奴才绑来御前问罪。奴才只是按您的吩咐, 替您盯着毓庆宫, 除此之外奴才什么都没做, 昨夜失火当真同奴才无关啊!”
张进禄声音嘶哑, 带着哭腔, 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娘娘……求您救救奴才……”
张进禄双手被反绑着,仍挪动着膝盖想朝沈韫珠那边爬过去。
姜德兴见状, 赶忙擡起拂尘将人拦住,瞪了张进禄一眼:
敢近娴容华的身,脑袋当真不想要了?
秦婉烟观沈韫珠的面色依旧是t平静无澜,转头去看皇上又更是什么都看不出。心头不禁浮起隐忧,颇有些坐立难安。
沈韫珠站在原地没说话,裴淮便也只坐在龙椅上冷眼瞧着。目光幽邃,教人捉摸不透心思。
两人一坐一立,仿佛是在无声对峙。
终于开口时,却又忽然撞在了一起:
“妾身——”
“姜德兴——”
眼神猝不及防地交汇在一处,又匆匆各自移开。
裴淮轻咳一声,率先将话接着说完道:
“姜德兴,带人下去。”
姜德兴闻言如蒙大赦,当即提溜着张进禄出去,顺道替三位主子将门带上,心里止不住寻思道:
皇上明显是提了气势,偏娴容华也不输阵。这御书房里头简直压抑得要命,倒苦了秦妃娘娘还得继续陪着这俩狠主儿较劲。
裴淮双手交握,慢慢转动着套在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淡声对沈韫珠说道:
“朕是不是一早便告诫过你,不准你插手毓庆宫的事。”
裴淮这话不仅是说给沈韫珠的,更是说给秦婉烟听的。
哪知沈韫珠非但不接茬儿,还振振有辞地反问道:
“仅凭那奴才的几句话,皇上就要断定妾身有罪?”
“你敢说不是你所为?”
裴淮剑眉微挑,清冽眸光中赫然多了几分无形的压力。
以裴淮对沈韫珠的了解,今日之事,他一听便知是沈韫珠会做出来的局。
“就算是妾身所为,”沈韫珠痛快承认,毫无惧色地道,“那又如何?”
裴淮眉头微皱,低斥了一声:
“放肆。”
裴淮沉下语气,乍一听觉得冷硬,细品却能听出几分无奈来。
裴淮刻意冷下脸,只想着快些将此事揭过。却不想沈韫珠今日莫名执拗,仿佛偏要和他作对似的。
“可妾身不觉得自个儿有错。”
裴淮闻言,瞬间涌上心头的都不是震怒,而是惊愕。
“你在秦妃宫里安插眼线,还觉得自个儿没错?”
裴淮霍然起身,龙袍下摆拂过椅面,刮带出轻微的声响。
“妾身一不曾谋害秦妃,二不曾暗害公主。不过是派人盯着毓庆宫的动静,您又怎知妾身不是想保护娘娘和公主?”
沈韫珠不禁后退半步,却仍不愿示弱地质问道:
“还是因为牵涉了秦妃娘娘,所以皇上便不容妾身分说,定要这般兴师动众地问罪妾身了?”
“朕何时兴师动众了?又何时说过要问你罪了?”
裴淮只觉一股火儿直冲天灵盖,气得他是头昏眼花。
听听这女子说的都是什么话?
他一没知会旁人,二没传宫正司,甚至说的都是让姜德兴“请”沈韫珠过来。
这她还尚且不满意,难不成要所有人去重华宫里拜见她吗?
眼看着帝妃二人剑拔弩张,秦婉烟忙起身打圆场道:
“皇上,妾身相信娴容华没有恶意。此事兴许是误会一场,皇上还是莫要责备娴容华了。”
话一出口,裴淮便自知失态,垂眸暗自平复心绪,摆了摆手示意秦妃不必多言。
瞧见沈韫珠神情紧绷,裴淮不忍吓着她,便重又落座回去,放缓语气说道:
“今日之事,朕可以饶你一次,秦妃也不会同你计较。你只过来斟杯茶,权当向秦妃陪罪,此事便到此为止。”
沈韫珠刚向太后敬过茶,此刻下意识地曲解了裴淮的意思,登时难以置信地望向他,颤声问道:
“您要妾身给秦妃敬茶?”
若在裴淮心里,她始终要比秦妃低上一头。那她昨日敬给太后的媳妇茶算什么?从前裴淮口中说得那样动听的情话,又算什么?
“是,”裴淮没留意到沈韫珠话里字眼儿的不同,只催促道,“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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