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
除夕那夜, 裴淮冷不防的一句许诺,听得沈韫珠有些心惊肉跳。沈韫珠不明就里,便只恍若未觉, 撒娇弄痴地应付了过去。
年节下诸事繁忙,裴淮虽多半同沈韫珠住在行宫, 却也时常要在宫里宫外两头奔走。独沈韫珠落得清净,当真好不惬意。
转眼间已在行宫住了大半个月, 今日是正月十二, 也恰是沈韫珠的生辰。
裴淮早早安排妥当, 特地留出一整日的工夫,陪沈韫珠在汤泉行宫过生辰。其间的柔情蜜意自不消多提, 只是似乎没见裴淮送什么正儿八经的贺礼。
沈韫珠只当是在外赠礼多有不便,便没多想, 也不曾多问。
直到用罢晚膳,裴淮才神神秘秘地将沈韫珠拉去了瑶泉阁。
沈韫珠远远瞧见灯火通明的瑶泉阁,顿时忆起那些袅袅水雾与温热烛火恣情交融的长夜。
沈韫珠立马觉得腿软, 便倚着裴淮的手臂故作柔弱道:
“皇上, 妾身有些乏了。”
裴淮闻声不禁扬眉,低头瞧了沈韫珠一眼,笑道:
“好,那看罢生辰礼, 朕便带你去歇着。”
沈韫珠登时惊讶地擡眸, 却见裴淮神色未动, 俯身抱起她走进瑶泉阁。许是沈韫珠说累了, 裴淮加紧了步伐, 一路抱着沈韫珠行至阁顶。
瑶泉阁内并无宫人,裴淮亲自替沈韫珠解下斗篷, 眼神点了点沈韫珠背后。
“进去瞧瞧罢。”
沈韫珠转身看向虚掩着的内室门,心底竟莫名生出些紧张情绪。
在裴淮的目光注视中,沈韫珠推门而入。只见里面最惹眼的,莫过于一张摆满物什的长几。
上面的东西却皆用红布盖着,瞧不出底下究竟是什么,看形状约莫是一些尺寸各异的木匣。
裴淮见沈韫珠在愣神,不由轻笑着牵她走到长几前,哄道:
“打开看看。”
沈韫珠的指尖已经搭在了匣盖上,却忽然像被烫到似的收了回来。想起这男人的匣子里没个正经东西,沈韫珠不由警惕地转头问道:
“该不会又是什么珠子罢?”
裴淮哑然失笑,叹道:
“珠珠多虑了,朕还没那么急色。”
见沈韫珠羞赧地扭过脸去,裴淮坏心眼地逗弄道:
“或者,珠珠是想要那种……”
“不想要。”沈韫珠立马扬高声音打断,心魂不定间已经打开了第一个锦盒。
“这是……”
沈韫珠见状不由怔了一下,缓缓取出匣中那只如意云形金锁,看向裴淮问道:
“长命锁?”
这不是送给襁褓婴孩的?
裴淮淡笑着颔首,嗓音低柔地解释道:
“这是朕送给周岁珠珠的生辰礼。”
沈韫珠下意识地偏头数了数,只见长几上摆着的木匣恰是十八之数。裴淮竟是想将过往每一年的生辰礼,尽数为沈韫珠补上。
沈韫珠心中顿时泛起层层涟漪,悲喜掺杂着流往四肢百骸,指尖都不由被牵动得轻轻震颤。
沈韫珠逐个儿掀开匣子,看到了白玉如意、赤瑚璎珞、金银臂钏……
甚至在掀开第七块红布时,赫然对上了一双琥珀般晶莹透亮的眼睛。
漆金笼中,竟卧着只黄背白腹的小貍奴。
“朕特地着人挑选过,这只瞧着吉祥喜气,性子又温顺,不会伤人。珠珠若欲带回宫养着,可记得给它取个名儿。”
沈韫珠幼时曾走失过一只小花猫,见状自是惊喜,隔着笼子抚摸了下猫儿金灿灿的软毛,弯起眉眼笑道:
“就叫它金团儿罢。”
裴淮也不禁勾唇,低声道:“都依珠珠的。”
沈韫珠一个个看过去,心里不由暗自期待裴淮会送她什么及笄之礼。
轻轻打开第十五只木匣时,沈韫珠竟被里头的东西晃了下眼。
沈韫珠微眯眼眸,不禁呼吸微滞,只见那是一支九尾凤钗。
裴淮取出那支凤钗,轻缓珍重地替沈韫珠簪在发间,烛火下珠玉生辉,霞光盈室。
“若朕能早些识得珠珠,定会早早禀明父皇母后,迎娶珠珠做朕的太子妃。”
沈韫珠丹唇微抿,情之所至,不禁拉着男人的衣襟回以一吻。回过神后又匆匆转身,手忙脚乱地去瞧后面的匣子。
沈韫珠心中虽触动,此时却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想道:向十五岁的她提亲吗?那恐怕是不行。
最后一个匣子中,才是裴淮真正要送沈韫珠的生辰礼。
毕竟前面已经收了不少金银珠翠,沈韫珠打量了眼那只长条形的木匣,猜着也许是裴淮亲手所作的字画,便没什么防备地掀开了匣子。
七采绫布,镶金玉轴——
沈韫珠眨了眨眼,缓缓知觉到,匣中盛着的是一道圣旨。
沈韫珠掌心沁出汗来,忽然一下将匣子合上,竟是不敢去看圣旨上的内容。
裴淮本等着再获佳人垂青,却不料沈韫珠看都未看,便猛地合起了匣子。
裴淮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珠珠这是怎么了?”
沈韫珠攥着木匣边缘,平复了下狂乱的心跳,颤声道:
“皇上,妾身还没准备好。”
裴淮摩挲着掌心里湿滑的柔荑,忙安抚道:
“朕知道,朕没有催你什么。里面应当不是你想的那个……”
沈韫珠将信将疑,垂首缓缓展开圣旨,瞧清后眸光愕然闪动。
的确不是她想的那个,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圣旨上什么都没写,却已然加盖了所有印玺,这是一道任凭沈韫珠所求的空白圣旨。
裴淮忽而从身后拥住沈韫珠,仿佛鬼使神差般,轻声试问她道:
“珠珠心中之愿,不如说与朕听听?”
沈韫珠慌忙将圣旨放回案几上,水光潋滟的桃花眸里深藏着无措,似是而非地推脱道:
“容妾身想想清楚,之后再告诉皇上。”
裴淮唇角的笑意不自觉淡了几分,心底不知为何有些怊怅若失。
良久,裴淮依旧语气温和地应了一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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