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那阵,玠儿抱着什么都要咬两口,如今倒好多了。”
沈韫珠慢悠悠地走在彭城后街上,瞧见有百姓抱着一两岁的婴孩经过,都不由得多看两眼。
裴淮想起小裴玠,也不禁挑唇笑道: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
天色将晚,瓷器铺子陆续打烊,裴淮牵起沈韫珠的手,打算在附近寻家酒楼用膳。
行至一家叫做“陶韵斋”的店面前,沈韫珠忽然被博古架上一支紫釉弦纹瓶吸引了目光。
“那边的瓷瓶倒是别致。”沈韫珠轻声道。
裴淮顺着沈韫珠的目光看去,见那瓶的釉色清透雅致,诚然是件珍品。
“进去瞧瞧?”裴淮问道。
沈韫珠点点头,挽着裴淮走进这家商铺。
-
陶韵斋后堂,掌柜与掌柜夫人正挨在一处擦拭瓷瓶。
方岚一袭烟霞色襦裙,清丽的眉眼温和如初。
“这梅瓶的釉色,当真是世间少有。”
方岚用指尖轻碰了碰林衡的手臂,唤他低头看过来。
林衡接过端详一番,指腹轻轻摩挲着瓶身上的纹路,温声笑道:
“的确是上品,夫人眼光独到。”
“你又打趣我。”方岚嗔怪地拿回梅瓶,眼中却满是笑意。
林衡笑着摇摇头,瞧了眼外头暗下来的天色,问道:
“梁小姐今晚要过来?”
方岚浅笑着点头,“她许是快回来了,咱们多等一会儿罢。”
林衡见方岚要将瓷罐捧去前堂,怕这物沉着她,忙伸手想要接过。
“没事,不重。”
方岚侧身躲开,将瓷罐稳稳地抱在怀里。
听见外头似乎有动静,林衡与方岚不由一同看了过去,隔着纱帘隐约瞧见有两道人影晃动。
“我去招呼客人,你去瞧瞧鱼汤炖好了没。”
方岚柔声说道,单手抱着胭脂红釉罐,掀帘走了出去:
“二位客人想挑些什么?”
沈韫珠闻声,心中顿时咯噔一跳,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裴淮。
却见裴淮也听出了方岚的声音,已经擡头看了过去。
待瞧清掌柜夫人的面容,任凭他平日再如何临危不乱,此刻见到“死而复生”的方岚,神情也难掩讶然。
方岚突然见到帝后二人出现在眼前,手中的胭脂红釉罐险些滑落在地。
三人中相对淡定些的也就只剩下沈韫珠,见方岚惊惧,沈韫珠连忙上前替她托住瓷罐,低低唤了一声:
“方姐姐。”
方岚回过神来,连忙放下釉罐,敛衽行礼道:
“妾身见过公子、夫人。”
见裴淮探究的目光落过来,沈韫珠讪讪笑了两声,心里欲哭无泪。暗道这回真是呜呼哀哉了,她就不该进来看什么瓷瓶!
裴淮负手走到近前,沈韫珠和方岚手心里俱是一片冷汗。
“表妹?”裴淮沉声确认道。
“是。”方岚硬着头皮应声。
“夫人,外头怎么了?”
还未等裴淮再开口,便听帘后传来一声询问,随后便见一名面容白净的青袍男子走了出来。
裴淮擡起幽邃凤眸,望向瞬间面色遽变的林衡,竟觉着有些脸熟。
“这位是……?”
林衡自然识得裴淮和沈韫珠,心中虽不安忐忑,但未免御前失仪,忙拱手拜道:
“草民林衡,拜见公子。”
裴淮眯起眼打量林衡,慢慢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
“你是当初林尚书家的大公子?”
提起前尘往事,林衡不禁抿紧了唇,哑声道:
“正是,公子英明。”
眼见得林衡和方岚神情紧张,显然是指望不上。
沈韫珠咬咬牙回到裴淮身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怯怯解围道:
“妾身……妾身同您解释,您别动怒。”
裴淮睨了眼心虚的沈韫珠,蓦然危险地嗤笑了一声。
“都起来罢。”
裴淮淡淡开口,又望向方岚道:
“表妹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方岚福了福身,连忙请沈韫珠和裴淮去后堂落座。
惊魂未定之际,帘外忽然又传来梁似玉清亮活泼的声音:
“欸,我听说沈妹妹跟那位到徐州了。你们当心些,可千万别——”
瞧见后堂里竟坐着四个人,梁似玉掀帘的手僵在原地,磕绊地说完:
“被发现了。”
见梁似玉也出现在此处,沈韫珠痛苦地掩面缩在一旁,真想扭头跳进护城河里算了。
裴淮简直要被这接二连三的波折气笑了,当即窝火地质问道:
“原来你们都知道,合着就瞒着朕一个?”
梁似玉见众人齐齐望过来,腾地一下憋红了脸,窘迫地擡头望了望天,又随手甩了甩衣袖,简直不知该忙些什么是好。
虽还不知眼下是何情形,但梁似玉脑筋转得飞快,片刻后便想通得先把自己摘干净,立马举手发誓道:
“我也是前几个月才知道的。”
梁似玉出宫后的某日,忽然接到一封从徐州递来的书信。
拆信后得知方岚还活着,梁似玉又惊又喜,当即启程赶来,数月来一直和方岚他们住在彭城。
梁似玉吞咽了一下,这群人里面到底属她胆子最大。
顶着裴淮淬了冰似的目光,梁似玉若无其事地拎着花糕菊花酒走过来,“咚”地一声将酒坛放在裴淮面前的桌上,扬声道:
“来都来了,一起喝杯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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