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榻而眠(二更)
黎明将至, 离红月到来,只剩下一个白日。
长楹在对方的怀中睁开了眼,目光落在对方轻阖着的双眸上。
谢拂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衣襟还被她不安分的睡姿, 压出了好几道褶皱和痕迹,似乎也无知无觉。
长楹擡手,扳过他的下巴。
对方依然没有举动,任凭她动手动脚。
她弯了弯唇。
语调微微扬起, 充满意味不明的调侃:“喂, 谢拂,我知道你醒着的。”
对方生性淡漠警惕。
又怎么会在最关键的时刻,轻易睡去呢?
何况被剜了神心锁,现在他又是没有心的神了,不需要睡觉。
大抵是计划将尽,怕她出幺蛾子, 所以监视她监视到床上来了。
长楹话音落下后, 看到他细密的眼睫, 果然微不可察地动了下。
谢拂还没睁开眼, 作出反应。
下一秒,她扯过他雪白的衣襟,对着他单薄微抿的唇。
蓦地贴着吻了上来。
白衣青年倏然睁眼, 瞳色漆黑如墨翻涌。
长楹侧头, 弯唇平静道:“这样,才算是两清了。”
别误会,她不是对他旧情难忘, 出于离别的仪式感。
而是在吻他的一瞬间, 手中长笛幻化成弯刀,对着他的脖颈来了一下。
给一个甜枣, 然后扇他一巴掌。
两清说的是这个意思。
谢拂眸底微震,显然是也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粗暴单纯的手段,直接把他敲晕。
怕他太强晕不了,长楹还又补上一次。
白衣青年静静晕倒在了床榻上,墨色的青丝倾泻,像个脆弱的睡美人任由她摆布。
长楹很快翻出了,他随身携带的聚神镯。
镯子重新回到了她的手腕上,静静的玄铁发出微弱的金光,随后沉寂。
一股力量重新回到了她掌心。
器灵:“不是说到时,等着他祭出镯子的吗?居然还要这样来一下吗?”
她不会是听多了,小仙侍们的八卦。
所以就是纯粹想找个机会,敲对方一闷棍的吧?
长楹:“现在动手,不行吗?”
“总不能到了诛魔崖上,当着神界众君的面再亲他吧,那影响多不好啊。”
为了骗过天道,光是一盏诈死的药酒,恐怕还不够。
因此她拿回聚神镯的同时,又顺走了谢拂腰间神界通行的令牌。
尽职扮演一个,觊觎镯子力量、别有用心的魔的形象。
长楹刚撩开帷幔帐子,推开门,就撞见不远处熟悉的鹅黄身影。
她同提灯而来的卿念,面面相觑。
对方原本住在偏殿里,这个时辰突然过来找谢拂,也说不好是什么原因。
对方看到她,也意外地挑了下眉。
有几分眼熟。
长楹再度祭出弯刀,对方后退了步避开。
刀锋还是轻划开了卿念的衣袖,露出她佩戴在腕间的串珠。
那串蓝色的串珠,当时碎在了牢中。
但是对方又一颗颗捡回来了,还用神力粘好了。
长楹舒出一口气。
说不上是出自哪里的重担,一下子轻卸下了:“原来还是你啊。”
谢拂没和对方,有什么牵扯。
她好像心情,还是跟着晴朗了些。
联系前因后果,长楹大抵能猜出来,谢拂和卿念实际交易的内容。
无非是帮对方瞒天过海,将两道魂魄合二为一。
而卿念需要为之前的过错买单。
她借休养之名,留在这里。
需要每日用神力净化那些利用过、炼化过的恶灵。
卿念:“是啊,神尊帮我施了咒,白日里不会轻易露馅。这些日子来,多亏了他那么费心。”
小白花扮演入戏得有些深,现在还不忘挤兑她两句。
“倒是你,这么晚了,又是扛刀又是偷令牌的,打算干嘛呢?”
卿念:“不回答的话,我就喊人了。”
长楹不是很在意:“喊吧,神界可能会连着我,把你一并抓了。”
须臾,卿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好像有一些艳羡和怅然:“他明明都安排好了,你干嘛还要逃呢?”
风太大,长楹没怎么听清。
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卿念淡淡道:“没什么。就是谢拂不打算把你在诛魔崖弄死,会暗度陈仓,在崖下设下阵眼将你转移走。”
“可能是从此远走高飞,和你浪迹天涯吧。”
长楹被逗乐了:“看不出来,都在诛魔崖被雷劈过一回了,你还是个恋爱脑啊。”
很显然对方的信息版本,和其他神君没有什么区别。
都以为谢拂是简单地在诛魔,对三百年后的事一无所知。
长楹自然没信她的话。
器灵挠头:“奇怪,那卿念也没必要说慌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长楹扛着刀,轻耸了下肩:“谁知道呢。”
身后的寝殿被风合上。
只有一地清冷的月色,融在身后的背景里。
长楹擡眸去望的瞬间,看到了悬于上苍宫正大殿。
门前楹梁上,最显眼位置的花灯,是梦境中谢拂所摘的那盏。
当时被她随手抛到水中。
没想到对方出梦后,却又将这盏灯带了回来,还这么旁若无人地高悬着。
长楹微默。
半晌才道:“真是搞不懂他。”
从方才见到卿念的对话起,到看见这盏摇摇欲坠的花灯。
事t情好像隐约有些,脱离了原来的感觉,发展得不一样了。
但她扛着银色的弯刀,脚步微顿,但最终没有停留下来。
手中的令牌起初通畅无阻。
慢悠悠地路过后,终于有后知后觉的守卫,发觉了她的踪迹。
三三两两地出动来追捕她了。
“大胆魔物,竟妄想逃跑!”
“大牢果然关不住她,早知道就应该和其它搜捕的魔物一起,径直锁在诛魔崖上得了。”
长楹心想,这几日来,她可没待在大牢中。
而是在谢拂的寝殿里,好吃好睡着呢。
神界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吗?
谢拂这一手遮天、掩耳盗铃的作风,她都有点羡慕了呢。
望着之前的手下败将们,长楹环视四周,都没见到那几个看着能打的。
尽力掩饰住,微微嫌弃的神情后,趁着他们将神器一股脑抛过来的刹那。
她假装被缚住。
“她竟这么好对付的吗?这其中恐怕有诈。”
“你多虑了吧,这魔物先是在漆木笼中险些去了半条命,后来又被关在了大牢中问刑。”
“怕是已尽强弩之末,所以才试图在红月之日前逃跑。”
长楹任由缠神索捆着,被带到了传说中的诛魔崖。
她被捆在了石碑柱子上。
魔气四溢,灰云积压,离封印的破开不远了。
狂风卷着生疼般刮过,掀起山巅崖峰之下缕缕乌云和黑气,能窥见魔渊封印之下熟悉的山脉走势。
干枯、裸露,寸草不生。
还隐约能见封印里面累累白骨,和沉睡的已入魔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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