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我母亲?”
梅落时云里雾里, 不明白花相忆为何突然说这种话。
花相忆的眼神锁在她清丽出尘的容颜,似是回忆良多,又像是……沉迷。
“下半张脸很像, 眉眼不太像。你母亲的眼睛很……锋利, 跟刀子一样, 冷冰冰的还容易伤人。”他伸出一根手指, 在眼角比划一下, 随后又盯着梅落时,自顾自地说,“你倒是比她柔婉些,但还是差不多的冷漠, 瞧着让人心寒。”
梅落时听得心里别扭不已, 当即就想起身告辞:“花尊主, 恕晚辈愚钝,不懂您的意思。若是这暖雾春参您实在不愿给的话, 那便算了, 我——”
“我会给你。”
话没说完, 冷不防被花相忆打断。
梅落时动作一顿, 疑惑地蹙起眉。
花相忆把茶盏放下,淡定从容:“一株破药草, 我不至于多宝贝, 你想要,便拿去好了。”
梅落时自然不会相信他有那么好心, 说给就给, 于是直白地问:“需要我拿什么交换?又或者, 要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花相忆的神情竟莫名诡谲一瞬, 眸光放亮地看着她。
“!”
梅落时一惊,霎时后退半步,薄背被那眼底蕴含的火光刺出点点冷汗。
她以为是错觉,再细看,那火光已转瞬即逝,眨眼间就变回最初的冷淡。花相忆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垂落到茶盏上,轻道:“在这里留几日,我就把暖雾春参给你。”
“留在这里做什么?”
“随你,只要每天这个时候过来跟我说说话,剩下的时间你是在屋子里睡觉看书还是满山头地逛,都随便你。”
梅落时生出种极为不适的抗拒感,正想拒绝,就又听他说,“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而已,别想多了。”
母亲?
她面色紧绷,问:“您与我母亲,是故交?”
“不止。”花相忆坦然道,“我曾追求过她,可惜失败了。”
梅落时怔住。
“我与她初识,是在器宗的秘境前,那时候我站在同门身旁,一眼便见到你母亲,梅方寂,然后……再也忘不掉。”
花相忆沉浸在那年的初见里,竟有些难以自拔:“我追了她快一百年,为她名扬四海,争得尊主之位,结果她最后居然还是选择了她的那位同门师兄,强风。”
他手中捏着的茶盏,隐隐浮现裂痕。
强风,上届长老之一,也是梅落时的父亲,在梅落时出生不久后便阖然离世。
——他没能悟道,将自己关在洞仙府中,直至神魂消散。
可曾经也有传言说是梅方寂亲手杀了强风以证无情道,毕竟从闭关到仙逝相隔的时间,对于修士来说委实短暂。但最后因强风的尸骨深埋在洞仙府之下,无人前去亲自验证真相,传言便也不了了之。
其实梅落时打心底认为花相忆不必如此愤懑不平。
因为她母亲对强风当真半点感情都没有,只是单纯看他修为高相貌好,且地位出身又与她勉强相配,这才选择了强风。
最能证明这一点的,就是当初梅方寂在亲眼看着她封印夙央之后,毫无留恋地立地飞升了。
她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在乎,又怎么可能在乎那个仅有过几次鱼水之欢的名义道侣。
想到这,梅落时委婉地对花相忆说:
“母亲没有回应您的感情,并非是因为爱上了别人,而是她早已将无情道修至巅峰。她一心向往大道,可您又是真心相待,若是答应下来,势必会受到情爱以及两派利益间的纷扰,对日后飞升不利。”
“这些我比你更清楚,”花相忆冷然道,“她到底有多无情,我没比你少感受过半分,你用不着来安慰我。”
这语气听得梅落时神情略微不虞,她憋着闷气忍下来,说:“那又何必留我在此浪费您的宝贵时间?据我所知,尊主的修为已近飞升,要是真如此思念我母亲,不如闭关清修,感悟大道,早日去那方天地与她重逢。”
她的话已然有些无礼,然而花相忆听了竟也没生气,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这样子,多了些冷厉,倒与你母亲有了七八成相似。”
“……”
梅落时极为无语,但考虑到对面那人的长辈身份,又不好表现什么,只好抿着嘴道:“只要在这里留几天,每天过来说说话,您就愿意将暖雾春参拱手相让?”
花相忆简洁地回:“君子一言。”
梅落时拧眉踌躇良久。
尽管这个要求实在怪异了点,但花相忆说不定真的是年纪大了,想睹……人思人。何况暖雾春参那有价无市的东西,每次搜罗都要费不少精力和银两,如果能白得一株,确实能省很多事……
“好。”她妥协道,“不过晚辈日程比较紧迫,还请尊主大人具体说明到底要留多久。”
花相忆想了t想,道:“五日。”
梅落时略一点头,转身推门离去。
*
风又吹,花落一地,将宽敞到足以令四人并排通过的山径盖成羊肠小道。
明遥心不在焉地走在公子苏和花相守后面,嘴角平直,不似跟着梅落时那般笑颜朗朗。
“大师兄,你前几天去过望梅阁,那里的雪好看吗?”花相守走路像只活泼蹦跶的兔子,说话也一样。
“很美,比其他地方的雪都要纯净洁白许多。”公子苏的回答清清润润。
“那我什么时候能去那里玩玩啊?”
“这个就要看尊主的意思了。”
“唔……”
花相守皱起小脸。
趁这空当,明遥百无聊赖地瞥了花相守一眼。
那姑娘此时虽然表情不甚愉悦,但偷偷望向公子苏时,依旧有掩不住的欣喜与爱慕。
就差把心底那点少女心思写脸上了。
他忽然有些唏嘘。
可怜,喜欢了个修无情道的,还马上就要被迫跟对方分离。
……哦,他好像也一样。
明遥表情不变,又觑向公子苏。
公子苏温和笑着,眼里没有丝毫情意,仅有的那点温暖,也不过是同门之情,以及对年幼妹妹的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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