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叙
夜色与月色之间,少年俊美而深邃的面庞,成为第三种绝色。
他穿着纯黑色的羽绒服,只单单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清贵的气质。干净到与这座边陲小镇格格不入。
舒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比周围烟火噼啪声更明显,“……你怎么知道?”
段叙的声音被风送来,冷冽而清晰,“听我姐说的。”他从暗影侧走出,手里拎了个什么东西。
“刚才来,看到附近有个公园,去坐坐吗?”
过年,公园人不多,只有几个小孩在周围雪堆旁放爆竹,嘻嘻哈哈也有几分热闹。
园中央有一个甲壳虫样式的地堡,半弧状扣在地面上,中间掏空,可供人坐下休息。
坐在地堡内的椅子上,厚厚的墙壁阻隔了外面的冷风。也将孩童玩闹的声音隔绝在外,一时间,静极了。
段叙拎着的东西也完全暴露在舒澄视野,那是一个通体纯白的盒子,外面系着夸张的粉色蝴蝶结。不像是他的东西。
不过很快,盒子里的东西就被揭晓。
段叙用修长漂亮的手指解开盒子外面的丝带,粉红色的带子绕在他白皙的指节上,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
盖子被拿下,一个小巧的蛋糕显露出来。
蛋糕上花样不多,上面有两朵很精致的郁金香。花瓣粉白渐变,形象逼真可爱。
立锥之地顿时弥漫着蛋糕的香气。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舒澄第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她看着这个巴掌大精巧的蛋糕,心里滋味复杂,“你怎么会来崇县?”
“来跟朋友泡温泉。”
“泡温泉?”
崇县有天然温泉,几年前地方政府也想利用这点开发旅游业,但周边城市竞争激烈,基础设计建设又超崇县太多,最后没做起来。
可段叙这种家庭,过年期间来一个小小的崇县泡温泉是不是有点太……牵强?
“杜尚兰临时起意,周围的温泉都被订满了,这里最近。”段叙神情自然,给出的解释也很合理。
舒澄疑惑的心稍放下。
他将蛋糕放在腿上,从口袋拿出蜡烛和打火机,“许个愿吗?”
舒澄笑笑,“好。”
咔嚓——橘黄色的火光将狭小的空间点亮。
暖色的光打在段叙轮廓分明的侧脸,将他肌肤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他睫毛眨动,光晕在上面,就像天使吻过的痕迹一样,深邃而温柔。
蛋糕很小,段叙只插了一根粉色的螺旋状蜡烛。
他把蛋糕捧到舒澄面前,让她许愿。
舒澄阖上双眼,双手在胸前交握。
晃荡的烛光在她眼帘前跳动,21岁这年,第一次有人为她捧起蛋糕,点燃生日蜡烛,过了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生日。
舒澄不知道许什么愿。
她觉得这个愿望很珍贵,是以前20年加起来的总和。所以要想一个很值得的愿望。
犹豫的时间有点久,舒澄担心蜡烛烧完,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蜡烛的燃烧情况,却不经意看到段叙那双被烛光吻过的俊秀眉眼。
没有浓墨重彩的刻画,偏那万种风情悉染眉梢。
勾人摄魄。
她的心脏跟着烛尖跳跃,不自禁开口,“希望弟弟可以考上宜大。”
说完,她轻轻吹灭蜡烛。
一缕白烟从烛芯缓缓飘起。
女孩声音沉静得犹如月夜,段叙眉尾轻动,“谢谢,那你这个愿望肯定可以实现。”
蛋糕不大,舒澄和段叙一人几口就将它全部消灭。
逼仄之地充盈着蛋糕的香甜,这些味道跨越嗅觉和味蕾,偷偷溜进舒澄的心头,化作一点冬日里难得的甜,慢慢漾开。
吃完蛋糕,二人出了公园地堡。
这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位卖爆竹的小贩,他用扁担挑着一筐长长短短红红扁扁的烟花,在公园放烟花的小孩们将他围在中间,大家都是领了压岁钱出来,口袋充裕,每个人都买了一大堆,只一会儿小贩筐子里的烟花就已经见底。
小贩咬着烟见到二人并肩而行,招呼道,“买烟花吗?就剩一盒仙女棒了,便宜点20卖你们,平时我都卖35一盒。”
舒澄正想拒绝。
段叙却已经拿了钱包到他跟前,将仅剩一盒的仙女棒买了去。
他将大部分都给了舒澄,自己留了几根。用打火机点燃,仙女棒兹兹啦啦冒出一片小烟花,不一会儿就烧完了。
二人就在仙女棒一根又一根的燃烧下,并步往舒澄家的方向走。
以前高中放学,总觉得从学校到家这条街很长,背着大书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
可现在,这条路又很短,只不过几根仙女棒的时间,舒澄就看见了自家小区的楼顶。
小区内路灯昏暗,跟外面的街道形成一个分明的界限。
她站在门口,此时手里最后一根仙女棒也燃烧完毕,变成了一根黑乎乎的细杆。她没扔,将杆握在手心,“今天谢谢你给我过生日,我很开心。”
段叙双手插兜,“嗯。”
“再见。”
“再见。”
告别后,舒澄进了小区大门。
逐渐走远,身后已经没有那片光亮,四周都是小区内光秃秃的树桠,将本就昏暗的路灯切割成更浅淡的模样。
单元门口,站着一个人。
舒澄本以为是邻居,走近后,单元门口的灯亮起,她这才看到站在门旁边的人,是舒子彤。
他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鼻尖都被冻红了。舒子彤动了动被风吹干的嘴唇,“姐,刚才那个男生,姑知道吗?”
舒澄心底里剩下的那点雀跃,就像今晚的仙女棒,在舒子彤问出这句话后消失殆尽,她说:“不知道。”
舒澄跟舒子彤相处不多,他出生还不到两年,自己就被送回家。每次跟舅妈来家里,也都是跟舒不凡在卧室玩游戏,舒澄跟他说不上几句话。对于这位弟弟的性格,舒澄摸不准。
这个节骨眼如果让黄丹知道这件事,就算她和段叙之间什么都没有,那人才引进户口迁移的事情,十有八九肯定也要黄了。
你要告诉黄丹吗?
这句话,舒澄想问。
没等她开口,舒子彤自己吸了鼻涕,催舒澄开门,“快开门吧姐,我没钥匙。好冷。”
舒澄打开单元门。
等着舒子彤继续说些什么。
态度过于明显,舒子彤摸了把寸头,“姐,你放心,我没打算告诉姑。我又不是我妈,大嘴巴。”
“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舒子彤性格不比舒不凡大吵大闹,反而有些许木讷和老实,他搓了搓冻红的耳朵,忍不住好奇,“姐,那是你男朋友吗?”
皎洁的月色。
少年冷隽深邃的眉眼。
跳动的烛火。
绚烂无言的仙女棒。
还有唇齿间残存着奶油的香甜。
这些画面一瞬间袭过舒澄的脑海,她上楼梯的脚步一顿,“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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