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起开始天色就阴沉的不成样子,孙兰莺擡头看天,不免担心凌六郎回来时候会淋雨。
念头刚落,豆大的雨点就哗啦啦的往下掉,小八他们忙去屋檐下避雨,各个心事重重。
雨水顺着头顶落下,登时将众人浇成了落汤鸡。
雨帘垂落影响人的视线,但这恰好让凌六郎他们得以隐藏,只垂着脑袋,听前面的人说话。
“原本该各家运走一车,但我们当家的说了,最近风声太紧,还是谨慎为主,所以先把这些货统一安置好,等风头过了再分。”
说话的正是那日去山寨送黄金的人,叫孙狗,边说还边挠了下屁股,行为举止粗俗不堪,若是孙兰莺碰上这种真土匪,定然吃不消。
“嗯,我们当家说过了。”凌六郎附和道。
这里距离青木寨不远不近,骑马三个多时辰到,也是一座山,瞧着人烟罕迹,萧瑟异常。
空地上摆放着几口大箱子,都用油纸严密包好,雨水不会渗进一丝一毫。
“你们几个搬这个。”孙狗指挥凌六郎他们几个。
佟四压着火气,暗想看一会官兵来了怎么治你们,但是凌六郎却给他打了个手势。
“佟四,你找机会传消息,先不要让他们现身。”
凌六郎趁着弯腰搬箱子时候,压低声音和佟四说话。“这里或许就是国库银两藏身处,我们先进去打探一番,莫要让他们打草惊蛇。”
佟四点头。
雨水大,众人都穿着蓑衣,谁也看不清谁是谁,有凌六郎给打掩护,佟四没一会就消失在暗色里。
前方不远处有个山洞,只能看见洞口有火光闪动,里面什么情况不得而知,只能进去之后再做打算。
装有红丸的箱子很大,几个人一起擡着,到了洞口之后,凌六郎抿着唇,看见不少人配刀巡逻,除了他们几个外,这里的土匪起码有五十人。
张武有点心跳加速,雨水进到眼睛里都不敢揉,生怕自己泄了气被人瞧出来。可越不想什么越来什么,他眼睛里进水瞧的不大清楚,竟然不小心踩到旁边巡逻土匪的脚。
“抱歉。”张武立刻道。
那个土匪骂骂咧咧说了几句脏话,随后狐疑的咦了一声。
凌六郎站起身呵斥张武:“眼睛瞎了不成?还不快点擡?”
凌六郎平日里沉默寡言,虽然他总是面容冷峻看不出想法,但对待下属还算和蔼,从未如此语气不善的呵斥人。
张武被下了面子,怪不好受的,赶忙低头抹了下眼睛,继续擡箱子往前走。
凌六郎不经意的回眸,见那人还在看着他们的方向。
“张武,一会如果有人找茬,你记得说脏话,不要客气。”
张武哑然,“啊?”
“照我说的做。”
“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张武向来对凌六郎信服。
山洞里都是箱子,药味十足,看来之前也曾存过红丸。那边见他们进去了,方才被踩的人挠头。
“何事?”有个穿着蓑衣面色黝黑脸长的男人走了过来。
“五当家,没什么大事,就是方才有人踩我脚,竟然还对我说抱歉。真奇怪,土匪都开始讲道理了?”
说话的功夫,凌六郎已经带人从山洞里出来了,要和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黑长脸五当家忽然出声。
“等等。”那人转过身,目光如鹰扫过来。
张武头皮发麻,暗自祈祷可千万别是发现他们身份了。随后又想起六郎的嘱托,于是破口大骂道:“等你个头!老子尿急要去撒尿!”
说完,就急匆匆的跑出去外面,还真背对着人解了裤带。
五当家没料到这一遭,愣在原地。凌六郎几个离开他都没反应过来。
“当家的,就是刚才那人踩我脚。”
“这就是你说的待人客气?客气你个头!”
……
雨势持续,一直下到晚上。孙兰莺担心大郎带人上山不好走,还问小八要不要接应。
小八也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就宽慰她:“娘子不用担心。”
可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夜里都睡不安稳。她没忘记大郎是土匪,这次出去保不齐是做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
可他不是说过金盆洗手了吗?
暗色里,躺在榻上的女郎翻了个身,贝齿咬着红唇,面带忐忑。
夜里没休息好,有点风吹草动孙兰莺都会醒来。半夜起身去开窗户,狂风卷着雨珠子往屋里甩,她的手瞬间就沾湿。
她探头往外看,可惜什么都没瞧见。
一夜睡的不安稳,再睁眼时屋里灰蒙蒙的,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雨,也不知什么时辰了。
孙兰莺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穿衣服,把屋里收拾整洁后点着蜡烛再次检查嫁衣和红盖头。
其实针脚已经很是细密完美了,只是有的地方宽距稍微差几针,孙兰莺直接挑了重新绣。
她女红不大好,自己穿的衣服都是粗糙针脚,可对待盖头格外的细心,一点点的缝,像是对待什么珍奇宝物。
几针的事儿,绣好后低头咬线头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动静。
来不及再咬,孙兰莺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急忙去开门。果然见几个穿着蓑衣的人影往院里来,为首之人身材颀长肩宽窄腰,不是大郎又是谁。
“大郎,”她唤了一声。
房门敞开,桌子上的烛火为女郎镀上一层昏黄温馨的光晕,身姿窈窕,亭亭玉立。
乌云遮住日光宛若深夜,隔着雨帘,凌六郎看见她那双眼睛含着担忧。
“大郎。”
女郎的手攥着门框,因着急切而红唇微张,因着走出来两步,风雨吹向她,额上的碎发很快就被打湿,贴在脸颊上,楚楚可怜,就算石人也会因她心软。
如果不是下这么大的雨,或许她已经朝着他奔出来了。
凌六郎心口处倏地染了异样,说不清,道不明。
就像缠绵不绝的秋雨,明明落在身上是冷的,可没一会却觉得心口发热。
该回自己房间的,凌六郎告诉自己。
可下一瞬他脚尖转了个方向,朝着孙兰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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