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往事
山林薄雾飘散,朝阳突破云层,洒落赤锦天光。巨石高耸,将天光挡住,留下一片阴翳。
云渐擡眸,对上曲如屏一双怨毒的眼,好整以暇地坐下,回答她的疑问:“见过。”
“他还活着?”曲如屏着急道:“他竟然还活着?”
她的语气十分矛盾,叫旁边站着的人,都有些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希望墨惊魂死,还是希望他活。
沐雪收回爪子,将曲如屏扔开,转身坐到了一边。
徐空山走上前来一看,忽然想起什么:“是你!”他见过这个女子的,是鬼船拍卖会上,那个和他们坐一桌的白衣女子。当时舒卷说了杜若的坏话,这女子就杀气腾腾的,他与舒卷都以为,这人是杜若的手下来着。
云渐没有回答,扫了一眼曲如屏身上的伤口。
伤口必定深已见骨,却又因为刀极快,伤口还纹丝合缝,没有裂开,只是溢出血来,这伤口,云渐再熟悉不过,是杜若的刀所致。
他开口道:“你若将易长生当年指派你们做的事,原原本本讲与我听,我便告知你墨惊魂的境况如何?”
曲如屏冷笑:“我如今经脉俱断,妖丹破碎,没多少时日可活,又怎么会管他的死活?我恨他还来不及呢。”
“我知你怨恨我没死,又必定恨极了杜若,对墨惊魂也心怀怨念,可是……你是不是漏了一个人?”云渐静静看着曲如屏:“你为何不恨易长生呢?”
“……”曲如屏似被看穿,浑身一震。
云渐心下了然,轻蔑一笑:“做棋子的,在棋盘上冲锋陷阵,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下棋的人却高枕无忧,作壁上观,你不怨恨他,却恨另一枚棋子,是因为……不敢吗?”
曲如屏如遭雷击,膝盖一软滑坐在地上,她终于崩溃,喃喃道:“我、我奈何不了他的……”
众人沉默着,安静地等着她的后话。
“我当初,不过是一面屏风的器灵……易长生,他算是我的旧主。他还没做司主时,也是要外出捉妖的,时常踏入群妖乱舞之地,他一向杀伐果决,总是身染妖血,便滋生出许多心魔戾气。他爱洁,又不愿损失修为祛除,便将身上的妖气戾气,全都转移至屏风中,封印在我身上……”
“一开始,我也很抗拒,可渐渐地,那些妖气令我越来越强,我便逃离了他的掌控,后来,遇到了墨惊魂。我与墨惊魂实力相当,合在一起更是难逢敌手,他为了讨我欢心,还亲手绘制了百屏幻杀阵,我凭此阵,将降妖师杀得片甲不留。”
她说着,似想起当年的风光,脸上闪现出诡异而兴奋的神色,片刻后却陡然一凛:“若不是你,冯渐,是你结束了我们逍遥快活的日子,是你将我们抓进铁血大狱,我恨不能饮你的血,吃你的肉,将你的骨头拿去喂狗。”
徐空山怒道:“墨惊魂为了炼制百屏幻杀阵,令无数村庄血流成河,当时镇妖司为了捉拿你,更是死伤一百三十七名降妖师,若不是冯门主将你二人缉拿归案,不知恒川还有多少人要枉送性命,你以为你很惨,那些无辜之人,难道就该死吗?”
曲如屏一滞,撇开头不去理他,对着云渐又道:“我们夫妻二人,在铁血大狱里,苦苦不得出,后来,哈哈,时无昼也被抓进了铁血大狱,那时我才知,你为了阻拦时无昼修炼邪术,被他的大夜弥天活生生消磨了一身血肉,听了你的死讯,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可是没想到九年后易长生找到我,跟我说,你神魂不灭,居然修炼鬼身,做了十万大山的妖王。他说你已堕入邪道,问我愿不愿意将功折罪,出铁血大狱杀了你。我不愿受束缚,自然一口答应。当时与我一道出去的,除了杜若,还有……”
“她。”曲如屏下巴微擡,看向了沐雪:“若我们三人合作,必能将你挫骨扬灰,可她狡猾至极,出来以后就假死脱身,溜之大吉。”
沐雪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噙着笑,却透着一股幽幽的寒意。
“你说什么呢?我娘亲这不叫狡猾,这是聪明!我们又和大哥没有仇怨,为什么要为易长生卖命。”云英颇为不服气地辩解。
云渐微微颔首:“我早就知晓此事,你们出来以后呢?”
曲如屏冷笑着,牵动了身上的刀伤,她倒吸一口冷气:“后来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云渐眸光微动,回想起当年来。那时,是他做十万大山妖王的第九年,比从前做蓬门门主,还要声名在外。十万大山在他手里,被治理得井井有条,人与妖相处一派和睦,十万大山的妖怪,也鲜少离开岚州在外作恶,一时间,吸引了许多其他地界的妖怪,前来投奔,谋求一个安身之处。
杜若便是其中一个,他的原身是一株柔弱的小白花,任谁也不会猜出他就是被关在铁血大狱数十载的大妖杜若。更何况,他化作人形时,风姿翩翩,又故意假装妖力不济,将众人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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