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温热撤开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环上的腰。
近得心跳仿佛都贴在一起。
温倦迟突然有些后悔了,还残留着温度的指尖蜷了蜷。
好在某位病人还挺善解人意,抱上之后过了会,他突然小声说:“五分钟。”
温倦迟“嗯”了下,没问你怎么知道五分钟过了。
结果就是这么一折腾,距离南肆醒来,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发的烧都快被摊凉了。
“体温计。”温倦迟朝南肆伸出手。
“哦……”南肆低着头,全程都没擡起来。
他现在除了脑袋还晕,意识已经彻底清醒了。
所以刚刚那个跟不知喝了多少酒扯着人就撒泼的醉鬼一样的人是谁??
如果地上有个洞,他真的很想钻进去。
“三十九度一。”温倦迟说着,想问“要不要去医院”,结果一垂眸,就见某人缩在客厅长沙发的一角,把自己蒙得只剩个脑袋顶。
“……”
他现在是不是应该也找个东西把自己蒙着。
算了,想想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温倦迟看着眼前不是很聪明的人,好一会儿,才怕人闷着了说:“你是想把自己闷死吗?”
毯子动了几下,传来一句:“闷不死。”
这就是耍无赖了。
“南肆。”温倦迟无奈道。
南肆现在听不得这人的声音,默默拉低毯子,露出眼睛来,“干什么。”
“你需要去医院。”温倦迟望着那双还泛着红眼睛说。看这情况,他怕这人烧傻了。
但南肆一听到医院,立刻又蒙了起来,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
“不去。”
话音落下,一切都静了。
南肆蒙在毯子里,毯子透光,他睁着眼睛,能看见温倦迟的一点黑影,那黑影在原地站了会,然后转身走了。
那一刻他突然没有来的有些失落。
仿佛梦里的黑雾不小心渗了点进现实,抓着机会就向他围过来。
被那点黑雾牵扯着,他这才空出心思想方才的梦,梦真实的出奇,但他的记忆里并没有那个女人,也没有那个小哥哥。
“假的吗。”南肆嘀咕着,一阵风突然扫过眼前的碎发。
毯子被撩开了。
微苦的药味飘散开来。
他一擡头,恰好对上温倦迟的眼睛。
对方似乎也有些诧异,眼尾微擡,黑沉沉的眸子里像有光在浮动。
清冽草木的气息冲淡了鼻尖的苦味。
他听见对方说:“不去医院的话……是不是该出来喝药了?”
居然不是言简意赅的“喝药”二字。
南肆被自己这第一想法逗笑了。
“笑什么。”温倦迟望着那再次生动起来的眼尾,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
“没……。”南肆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温倦迟没再说什么,他低着头,眉眼隐在阴影中,叫人看不真切。
片刻,撩着毯子的手动了动,毯子被彻底掀开,又搭在他盘着的腿上,一杯药被递到了他面前。
南肆望着他,却没伸手,莫名地想找些话说。
“你怎么回来了。”他问。
“老白看你没来着急,让我找你。”温倦迟薄唇微启,补了句,“还给了我你家地址。”
“……”总感觉自己听出了些控诉意味,南肆眨了眨眼,支吾道,“这样……”
“嗯,喝药吧。”一回生二回熟,温倦迟俯下身,直接拉过南肆的手,将杯子稳稳放在了上面。
南肆……南肆人有点慌。
手背处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不可抑制地想起方才两人抱着的时候,他拽着他的手,刚开始也是一样的冷。
“……”
做梦误事。
南肆捏着杯子把药一口闷了。
苦是真的苦。
慌是真的慌。
余光里温倦迟像是被他弄愣了下,眸底微动,片刻才直起身,偏开了视线。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莫名的,南肆现在见不得他一个人站在那,他望着那敛着的眸,总觉得里面藏起来很多的落寞。
会淹死人的那种。
“温倦迟。”他没忍住喊。
“嗯?”温倦迟看了过来,眼底平静地仿佛刚才是他的错觉和臆想。
但喊都喊了,总要说点什么,他扣扣搜搜,最后说了句:“你的药很苦。”
“……”
说完自己都觉得离谱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但神奇的是,温倦迟顿了下后,还真顺着往下说了:“只有这个。”
“苦得话等会我去买。”
“现在……”温倦迟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
南肆还没从温倦迟因为一句随便抱怨下的话居然要去给他买药这事回过神,就又被躺在他手心的一颗……糖给惊到了。
温倦迟随身还带糖??
“你……你的啊?”他在想会不会是路上碰到哪个小朋友看他帅给的。
但紧接着温倦迟一声“嗯”,把他给“嗯”没了。
“……”
做个梦醒来怎么感觉世界都不一样了。
南肆恍惚地接过那颗糖,见温倦迟动了下,以为他要走,也不知在急什么,他立马站起来,过程中因为沙发太软还踉跄了下,好险没直接扑到温倦迟身上。
温倦迟望着突然蹿起来的人,眉头轻挑:“怎么。”
“你……过来一下。”南肆梗着脖子说,脑袋里思索着自己到底是要干什么。
等温倦迟走近了,他也没想明白,然后手不明不白地摸上了温倦迟下颌线凌厉的侧脸。
那是他第一次见温倦迟眼底有那么大的波动,也是第一次清晰地感知到那黑沉沉的眼睛里藏着什么样的情绪,混着惊愕,慌乱,和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
一点都不像是会出现在温倦迟身上的。
刚刚他说要抱的时候都好像没有。
但眼下又确实如此,侧脸从他触上去的那刻就紧绷着,凌厉的下颌仿佛即将出鞘的利刃。
这应该没有抱过分……吧?
南肆在这一刻有些怀疑,他短暂摸了下便撤回来,干巴巴地解释道:“我看一下你是不是真的。”
还不如不解释其实。
南肆浑身不自在,一时忘了自己踩的是沙发,满心只想往后退,刚退了一步,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然后一个不稳……
他下意识搂住了面前人的脖子。
“……”南肆喉咙一滚,“温倦迟,这可不怪我。”
“……嗯。”
“小心点。”
“哦。”南肆赶紧松了手,又窝回沙发里。
喝完药,南肆回了阳台咪觉,温倦迟好像并没有打算回学校,而是进了房间。
说是咪觉,其实睡不是很着,更多是靠着那点药劲,囫囵睡了一个多小时,他就醒了。然后他找了十几分钟手机,终于在沙发底下找到了它。
“我是干了什么你能跑这底下去。”南肆嘀咕着按开,屏幕唰唰唰地滚过不知多少条消息。
“……?”
“我就睡了一觉又不是失踪了。”南肆嘴里念叨着,点开微信,最上面是林丘和唐明夜,这两估计是太闲,得了空就问他在哪,去干嘛了,还控诉他不提前知会一声。
南肆懒得看,直接回了个“睡觉,勿扰”。接下来就是老白,十几条消息,弄得他都有些震惊,即使知道老白对他的病有些了解。等他大致一看……捕捉到一条很要命的。
老白:南肆,你再没消息我就得找你妈妈了。
时间:中午十二点。
现在:下午两点。
“……”
手机突然变得有些烫手,南肆冷静地思考几秒,如果老白已经找了南宛女士,那南宛女士应该会给自己发消息或者打电话,而现在已经过了两小时,那就是老白没打,或者没联系上。
还好还好。
他安慰自己,并赶紧跟老白发了条消息,灭掉他找南宛女士的想法:“没事,就睡过头了,明天保证你在学校能见着我。”
他发消息的时候,一墙之隔的地方,温倦迟正在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南宛。
“小迟啊,不好意思打扰了啊。”温柔的声音响起。
“没事,我不在学校。”温倦迟说,而南宛打电话前也有在微信问过他方不方便。
“是这样,阿肆班主任跟我说阿肆没请假也没去学校。”南菀顿了一下,像是有些惊讶但也很开心,“他说他让阿肆同桌去家里看了,没想到小迟你就是我们阿肆的同桌啊,这也太巧了吧,我们阿肆高一都没有同桌呢。”
“是很巧。”温倦迟被南宛的语气感染着,轻轻提了提嘴角。
“阿肆还好吗?”南菀问。
温倦迟顿了一下,想起被梦魇住的颤抖着的南肆,最后还是减去了些内容:“他有些发烧。”
“已经喝过药了,您放心。”
“真不好意思,小迟麻烦你了。”南宛有些歉意。
“没事。”温倦迟说着,又补了句,“没有很麻烦。”
“他挺乖的。”
“乖?”南宛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她儿子,不禁诧异又好笑,“小迟你不是被阿肆骗了吧,可没人说过他乖呢。”
“……还好。”温倦迟觉得他大概知道南肆遗传谁了。
“小迟啊,阿姨呢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啊。”南宛说。阿肆发烧不假,但肯定没有小迟说的那么简单,估摸还是那个病的原因,就是不知道阿肆是想着害怕还是遇到了……
想到这南宛有些酸涩,她拿远了手机,深呼口气才又举到耳边,她想阿肆大概是不希望她知道的,便让白老师假装没找过她,又给小迟打了这个电话。
温倦迟敏锐地听出些异样,南肆泛红的眼睛浮现在他脑海里,和那个拥抱一起,让他隐隐有些抓不住的猜想。
接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阿姨你说。”
“就是……”南宛斟酌着怎么说才好,但最后也没想出个好的措辞来,“晚上陪陪阿肆,好……吗?”
那一刻,电话两头都没了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
“算了不……”
“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温倦迟又重复了一遍:“阿姨我知道了。”
“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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