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强撑着冷静确认南肆没有回来后,南菀联系上了肖昀。她暗自想可能是像上次喝醉那样留晚了,却在下一秒得到肖昀否定的答案。两人再一对,均没有得到南肆的回复。
肖昀是基本清楚温倦迟计划的,这是他去守南肆放学的条件,但并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因为温倦迟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想着眼下还不清楚是怎么个事,他并没有先告诉温倦迟,免得徒增担忧。强迫着冷静的南菀就更不可能去让还没回的“女婿”担心了。
于是两人一合计,拉傅暄当司机,不一会便碰了头。
云层压得很低,路边树杈在风里颤巍巍的,满枝的叶片狂魔乱舞,声音传进昏暗的车内,扰得人心绪越发难平。唯一真冷静的大概就是傅暄了,倒不是他不关心,而是已经习惯了应对各种突发事件,再者他并不清楚南肆的病。
车以压线速度驶在老区这片每一条南肆常走的街道和常去的地方,后座肖昀和南菀努力地集中注意力看窗外,深怕漏过什么,还问了熟悉的店家和附近的人,都说没见过,路上碰见宋老头,他们倒成了被问的,老头一连半个月没见南肆,正奇怪呢。
最后肖昀把宋老头忽悠过去了,一切又回到一筹莫展的状态,好在是没有浪费太多时间。也正是这时候,他们收到了温倦迟的消息。这是没想到的,而更意料之外的是,简简单单几句交流,这位他们不想让其担心的少年一句话把责任全揽了去,让他们等消息报警。
南菀还有些云里雾里,肖昀却是一下就明白了。
但即便这样,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另一份担忧。
承担责任的同时,也是承担后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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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市中心,某五星酒店。
一辆黑色路虎终点超车,不顾一边几辆豪车藏了不知多少个“感叹词”的清脆喇叭声,一马当先地停在了门口。
车上下来两位黑衣人,他们双手握拳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大晚上还带着墨镜,一瞬间把路虎提高了几个逼格。
气势太强,门口和车里的人要么是上流社会要么是混迹上流社会的,这会都在明里暗里地瞧这两位护的是什么人,谁都想不到眼前其实是一场“押送”,更想不到墨镜是押到一半两位“护法”受不了那既瘆人又冻人的眼神才戴上的。
至于为什么飙这么快,当然是有人催啊!!
两位护法一边一个,有苦无处说,温倦迟收起手机,只迟了不到三步下来。相比起刚下机时周身仿佛经久的冷意,这会又多了层恍若实质的危险气息,就像是此刻的天,厚厚的乌云层压下来,裹着滚雷和闪电,暴雨随时都可能浇下。
一群悄悄伸脖子的人等来位穿着冲锋衣、背着书包的少年,一时都有些诧异,只有那么一两个温成请来的大概猜到,但也实打实震惊了下。因为即便坐在车里,瞟到那双眼睛的时候,他们后背也窜起一股直顶天灵盖儿的寒意。
外界纷纷绕绕,温倦迟一心找温成算账。
一个小时的路程被压线缩短至半个小时,这会距离温成自导自演的宴席开始还剩二十多分钟。两位护法把人带到地,立即徒有其表而马不停蹄地溜了。温倦迟站在门一侧,是个不容易引起注意的位置。
面前,宴客厅里已经有很多人,光鲜亮丽间一片觥筹交错。他皱了皱眉,冷厉的目光迅速扫过每个人堆,锁定正中心那块位置后,一点没多停留地大步走了过去。
有人还在附庸风雅,有人依然高谈阔论,也有人注意到突然出现的少年,六分好奇四分发怵。
厅内的声音忽然变小了些,温成侧对着大门,正聊得欢乐,并未注意到异常。直到一句冷得像是浸泡在三尺严寒之下的“谈谈”响起,周围四分发怵近乎拉满,温成才笑容一僵地转过身,用了平生所有的演技道,“回来啦,这宴席可就等你了!”
只可惜演技再好,唱独角戏也是不顶用的。这前言不搭后语,周围有人已经在低声议论,同温成聊天的两位必定是重量级,这会也正看着,心里盘没盘算些什么就无从得知了。
反正温成是表面装得好,心里实则已经慌起来。但一个转念,他想到自己安排的另一张可能管用的牌,以及即便什么也没透露就能把温倦迟逼回来这事,瞬间又有了足以支撑眼下的底气。
场上氛围逐渐凝固,温倦迟沉默着,眯了眯眼,似是在思考些什么。温成当他是有所畏惧,又怕惹急了鱼死网破,算盘一打还是先把人弄走为好。
他笑着环顾四周宾客,打哈哈道,“各位见笑了,这不前不久去外地学习,被我催回来的,刚下飞机就来了,这个年纪有点脾气正常。你们吃好喝好稍事等待,这还有些流程等着走,失陪一下。”
说完,温成转身对两位其中一个说,“高总,犬子冒犯,这不刚回来肯定有些事要诉,失陪一下,您好好玩。”
被叫“高总”的人本来脸色严肃,闻言不知是被哪个字眼戳到,神情竟一下缓和,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温倦迟,随即看向温成,语气更像是对待好友,“去吧,温兄。”
两人一顿交流,周围的嘈杂声渐渐止住。温成脸挂着笑往休息室走,等到大门合上,还不待他丢了这面具,温倦迟已经先一步开了口,声音依旧是冰冷的,比方才更甚,“你做了什么。”
这已经不是一个问句了。为了试探,也为了避免暴露,他以笑作掩饰,态度轻蔑不屑地换了很多种问法,那时的他是冰冷的、危险的、漫不经心的,也是让人不敢靠近的。但那双仿佛冻结的黑眸深处,涌动的却是害怕与不安。
而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去等去揣摩温成的反应了。
他只要速战速决。
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温成要笑不笑地僵了几秒,脾气就要冲上来,又想到外面那么多人这样不太好看,硬生生用“底气”给它压了回去。
人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跑不了。温成语焉不详了一路,这会到被“底气”撑成了个自信的胖子,还有闲心从肚里仅有的一点墨水里翻找出些“风雅”来,“我做了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者是金蝉脱壳?”温成似是很认真地在想该怎么形容,最后带着得意地直直看向温倦迟,“两者都有吧。”
他话里话外以及神情都仿佛认定了自己就是最后的赢家,温倦迟眉间蹙着,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他没心情听温成继续扯,从书包里拿出一沓纸扔在桌上,凛声道,“人在哪。”
纸张部分散落,最上面一页满是字,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温成上一秒还在得意地笑,下一秒就再次僵住了。他看着桌上那堆,这一幕和不久前太过相似,只是位置颠倒了过来,他一时竟反应不过来,脸色可谓是红白相间,“这——”
“筹码。”温倦迟耐心已经彻底告罄,冷声打断道,“给外面那位高总看——你会后悔的。”
温成嘴皮子细微哆嗦着,走上前拿起那沓纸,强迫冷静过头以至于有些神经兮兮。他先是一张一张翻看,没一会便不看了,只是不停地翻,纸页边角有的翘起有的被撕开,最后不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哗啦”声。
温倦迟冷眸凝着温成的神情由不屑到迟疑到惊讶,最后定格在“惊恐”二字,再次厉声问,“人在哪?”
“时间不多了,你只有一分钟。”温倦迟从书包拿出另一份,晃了晃说,“一分钟之后,这个就会出现在那位高总面前。”
“你想干什么!”温成紧紧捏着手里仅剩的一叠,看神情似是想镇定但又压不住惊恐,片刻,他把东西扔下,难掩慌乱地理了理西装衣领和袖口,努力维持着人模狗样道,“这些东西你哪来的?”
那些有问题的合同,收买人心、暗度陈仓的证据,还有……
“怎么样,筹码够么?”温倦迟退后一步,似是准备随时推门而出,然后一字一句道,“我问你,人在哪?”
“别、别冲动!”
温成大声制止,冷静高傲的面具在这一刻摔了个稀碎,一秒天上一秒地上的落差感更是让他显得有些疯癫。扫过地上的纸,他突然像是看不得地擡起头,企图商量道,“我们谈谈……”
“可以谈。”
“那好——”温成立刻就要应,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跟着回暖,却倏地被温倦迟一句话给冻了回去。他眼神淡漠,像是再看一件十分不赏心悦目的物品,“先说,人在哪。”
“三秒。一、二、三——”
“半岛酒店!”
“……湖、湖边那个,就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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