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
海在芜城边,芜城也在海中。
这座滨海的城市一年四季都不断有旅人慕名而来,并没有所谓的最佳时候,只是在节假日的时候会达到一个人流量的高潮。
六月临近尾声,一连几日艳阳高照,海边除了早晨和晚上人多,一般时候都只有那么零星几个,毕竟沙子烫人,热气也蒸人,除了旅游的和实在是闲的,大多数人还都在工位或者座位上困着呢。
而相对于被压榨的工作日,周五傍晚海边的风呼啦呼啦的都像是吹着欢快自由的螺号,它从海那头靠近太阳的地方传来,直至人声鼎沸,笑语漫天。
赶在最后的光倾斜着洒在深蓝的海面上,橙蓝交错里是电影般细腻的质感,一切开始变得渺远,于此荡着晚风的蓝调时刻。
沙滩边木栈桥旁,一家小酒馆屋檐角的几只风铃和不远处的潮声应和着,沿着往下挂着几株藤蔓,其上花枝乱颤,在幽蓝里抹开一点妖冶的红。
大大的落地窗连接海天与人群,酒馆里无论哪个角落都能听见外面的风声。靠窗角落的圆桌边四个人围成一圈,桌上四杯酒四种颜色。
除了南肆和尤朗,另两位则是“阴魂不散”的林丘和唐明夜。
有多“阴魂不散”呢?当初报志愿的时候,从成绩出来那刻,两人就开始对着南肆连环信息轰炸,时不时就刷屏,哭天抢地,还有各种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让人感到恶寒的话。
南肆烦得不行,静音都嫌不够,最后直接关机了,还是南菀总联系不上他才勉强重启的。
那段时间南宛在准备搬家的事,他闲得就在家里收拾必要的东西。高考结束那天南宛问他想去哪,他只简单估摸了下成绩,没多久轻声道,“海边吧,芜城。”
芜城。
南肆很早的时候便想好了,早到还是高三上学期。他那时常去天台,模糊的记忆清晰后,也总会想起某天此地的风。风好像一直那般吹着,擡头是蔚蓝的,他忽然很想看天空坠到地上。
于是他想到了海。
往北有海,往南也有海。
最终记忆带着他去了更南方。
在这里,城市退至一隅,越到边界,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海天之间,丝丝缕缕到无尽的风。
在去芜城的火车上,南肆告诉了两人搬家这事,许是人离开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留点念想吧,他没说自己准备报哪所学校,只道因为南宛工作调动搬来了芜城,有时间会回去找他们。
等林丘和唐明夜看到消息自床头惊坐起后,南肆便一句没再理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人怼一起瞎琢磨,竟是都来了芜城,还是同所学校同个专业,也不知该说是志同道合还是臭味相投,不过可能也是缘分?这两高中成绩一般但平起平坐,没想到高考那个点5都一样一样的。
当然,南肆知道这些纯粹是因为那两屁事都要拿到群里说一说,当初的三人群变成了四人,后来数字没变,却只剩两人。
唯一一次短暂变成三人,便是录取结果出来的时候。那两录到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班级都是隔壁的关系,在群里哈哈哈了好一阵子,这两傻子才想起问他们南哥是哪个学校。
南肆当时屈腿坐在飘窗上,外面下着大雨,天连着海都灰蒙蒙的,黯淡的天光落在他脸上,却因着那苍白和屋里的昏暗,倒像是此间唯一一缕亮光。
他看着群里傻乐的两人,自觉十分煞风景地回,“来芜城想干什么。”
人都傻了,一时半刻自是意识不到南肆微怒的语气,两人还因为南肆终于回了喜得很,“当然是找南哥啊!”
南肆不为所动:“……知道我考哪个学校么。”
“芜、芜……”一分钟能99+的群里足足安静了半分钟。
那一刻,几百公里外,得瑟过头乐极生悲的两位一人一句“我靠”。
是啊,南哥只说搬家去芜城,没说学校在芜城啊!
足足两天,二人小群变成了大写的零。
南肆看不下去,想着人来都来了,怎么说都是找他的,便大发慈悲地在群里言简意赅发了“芜大”二字。两人学校到芜大,地铁一号线,门对门传送,就是跨了区,送得有点慢。之后一个小时,再次99+。不过南肆已经开了静音,并把手机扔一边,眼不见心为净去了。
至于之后为什么摊上尤朗,又为什么尤朗撞见林丘和唐明夜,还颇有点臭味相投,那就是后话了。
南肆手肘撑着支着下巴,垂眸看了会面前和大海同色的酒,听着玻璃外的风声,他毫无预兆的,端起来几口给闷完了。
臭味相投的人正小声聊着,被这动静——其实动静也不大,只是这一个二个看热闹多了对什么都有些敏感,三人看了眼南肆,又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去看南肆。从前总是林丘先开口,因为胖子看起来更亲人,但现在,这个第一往往被尤朗占了去。
尤朗“哎呦”一声,同胞昨天还像是三天没睡,今天就这么灌酒怎么行,“欸欸,等会喝醉了没人把你弄回去啊,哪有这么喝的,人在海边都追求雅趣好不好。”
南肆擡眸,淡淡打量尤朗一眼,“穿得是要去泡海,雅趣?先别滚一身沙子再说。”
“啧啧。”尤朗优雅地举起酒杯小抿一口,朝南肆晃了晃,“嘴是越来越毒了。怎么,在律所吃火药了?”
“那你可能是泡海多了脑子进水。”南肆不咸不淡,目光恹恹的转向玻璃外,他对时间真的是没概念了,好像也没多久,怎么只剩最后一缕光了呢。
想到这,南肆习惯性地去掏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南菀的消息,说早些回家。他抿着唇,回知道了。
但知道归知道,到现在早点回家已经算得上奢侈了。且不说学校晚上偶尔有课,那想翘还是有法子翘,但大三律所实习就完全不一样了,刚开始天天干些杂事的时候都加班加点。而因为他不想再继续读,实习也就更重要些。
有些时候他困得厉害,会想尤朗问过很多次的话。
劝人学法千刀万剐,他怎么就选择学法了呢?他其实真的很想睡觉啊,很多时候,就像高中那会,走在街边都能找个店进去睡,趴在课桌上半个上午就那样过去。
去读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