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萌萌和秦泷并肩坐在医院的台阶上。
“所以，你说的话就真的很有你的风格，在江都阴府等我什么的……”秦萌萌说：“很舞台剧，很不日常，也很不生活化，一看就知道你根本不用为世俗的烦恼发愁，不接地气。”
秦泷冷笑：“你说的好像你和我真的就是两个人一样。”
秦萌萌凝望着天上的月亮：“我们就是两个人。”
秦泷是不可能会穿着肮脏的衣服，顶着烈日在荒郊野岭当中，跳到坑里去捡起掉进里面的垃圾的。
秦泷是那种只会端着红酒在冷气充足的博物馆里面，言笑晏晏和社会名流交谈1980至今，建筑设计风格的转变和源流的人。
说真的，秦萌萌太了解秦泷了。
而当她从病床上苏醒，看着父母和弟弟痛苦的脸庞……她就知道她必须要做秦萌萌。
做梦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你真的完全忘记了我……那你为什么要进入直播间呢？”秦泷笑道：“我在江都阴府苏醒之后，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到这里。”
秦萌萌耸耸肩：“我确实来了，但是我安排好了一切，我没有让我的家人伤心。”
秦泷只是默然。
“你根本从来没在意过你的家人，对吧。”秦萌萌道：“你也从来没在意过你的朋友……你根本没有朋友。”
那时候的她自己，是真的非常飘。
“你什么都没有。”
她骄傲、自大、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然而那时候她真的什么都没有，秦萌萌有时候都很好奇，为什么她能够在根本没有赚到过一分钱的时候，相信这个世界应该照她自己的想法运转。
不过，现在的她，也已经与自己和解了。
青少年嘛……很正常，那时候她真的才二十岁不到。
秦泷扭过头来看她：“可是现在的你呢？现在的你……已经拥有了一切吧。”
二十岁的她自己，站在时光的另一头，向她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秦萌萌有些想抽烟了，但她其实真的没有烟瘾，她只是有些怅然。
“是的，”她说：“我认真工作，信守承诺，保护每个人的利益，满足他们的愿望，让他们相信我是个可靠的人，因此有许多人愿意聚拢在我周围……我建设了一些东西，大概比你拥有的要多一些吧。”
秦泷默默垂下眼睛。
秦萌萌看得出来，她在阴府是很强大的存在，秦萌萌从来不怀疑自己杀人的本事……但是杀人到最后，只有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
秦泷也什么都没有。
秦泷叹息一声：“我有你。”
“我没办法取代你。”她说：“因为我完全不愿意做你做的那些事情，我想要拥有朋友，但我不愿意为朋友们做任何他们希望我会做的事情。”
她从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也完全不想生活在现实当中。”
那个冷酷而严峻的，又似乎温暖的现实。
秦泷说：“我对你没有敌意，这世上，很少有人会讨厌一个认真工作，乐于助人的工人。更何况，我就是你。”
“我只是想问你。”秦泷问她：“你喜欢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么？”
秦萌萌说：“我所亲手建设出来的这一切？”
“我喜欢。”
“哪怕只是，在这样奇异的世界当中，也如同现实当中一样，维修、盖房子……接单，直播……就只是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工作？”
秦泷说：“你知道么？我可以让你在阴府当中成为皇帝。”
“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可是然后呢？”秦萌萌问：“皇帝又如何，你开心么？”
“做一个普通人真的没什么不好。”秦萌萌说：“劳动和工作，也没有那么可怕。”
“就这样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做一个诚实可靠的人，直到生命的尽头，认真勤恳，会圆满无缺的。”
尽管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想起主动投诚的二三……直播这么久以来所经历的种种事情……秦萌萌心想，她做的大概还不错。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当中，她已经完全站稳了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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