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要见人
五爷同孟留真并无私仇,
在山上,姜雨修养那几日,他们打过许多次照面。孟留真一副温和老实的做派,五爷也没询过他的晦气。若真计较起二人之间的嫌隙。仍是出自官兵攻山一案。五爷身为山匪党羽,与孟留真站在两个阵营。
因此孟留真逃了,他必然不能袖手旁观。
他命人将孟留真勇麻袋套走,关进一处隐蔽的屋子,挂上大锁。孟留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屋里原是做窖藏所用,四面木板封窗,不见天日,阴冷昏暗。门板
一日三餐供给,五爷自认为仁至义尽。
这么关了两天,送饭的告诉五爷,说孟留真消停了。起初他昏迷醒来,发现自己置身黑屋,异常慌乱。他对送饭之人百般恳求,没有得到回应。五爷吩咐过不要同他攀谈。孟留真自说自话,渐渐蔫下来,没了气性。
送饭的道:“他先是不吃,后来又饿得猛吃。”
五爷道:“随他去。你照常送就是。”
送饭的应声而去。
随从进来,汇报了一些琐事。
静静听了片刻,五爷得知。山中官兵已经渐渐失去耐心。他们在山上到处打洞,连十万两银子的边角料都没挖出来。随从道:“三姑奶奶也真神了,他们撤得最晚。银子却一早转移了阵地。怕不是早有预料。”
五爷道:“那也不可能这么干净。”
随从道:“官兵的确什么也没挖着。”
五爷思量了一会儿,掘地三尺的挖法,那么多人,总能有点收货。除非那十万两,根本没上过山。这个想法并不是第一次冒出来的。上次二爷四爷嚷嚷着要分银子,三姑奶奶那般反常,五爷便起了点疑心。只不过别无头绪,没有细想。
现在想来,兴许姜雨有事瞒着他。
五爷不动声色。
他在院子里翻晒茶叶,研究茶色,品茶香。
随从见他迟迟不发一言,道:“孟留真在这,要不要告诉三姑奶奶?”
五爷道:“暂时不提。”
随从又问道:“那咱们就这么一日三餐伺候着?”
五爷听他语气似有些不忿。
“怎么了?”
“他引来官兵,打上山,是我们的敌人,”
这话不假,五爷没有反驳。随从道:“他出去也是祸害。”
五爷问道:“你想杀了他?”
随从道:“您说什么,我就怎么做。”
“你以为三姑奶奶是吃素的?”
孟留真冒冒失失,跑到市集上,那么多人见过他。
姜雨查到他行踪费不了什么功夫。
随从有条不紊道:“我知道,您顾忌三姑奶奶。孟留真是在市集露过面没错。可她怎么会知道人是我们杀的。往山里一扔,狼吃一半,耗子啃完一半。咱们只说没见过他。就算东窗事发,三姑奶奶难道还为那么个小白脸跟您翻脸吗?”
三姑奶奶和五爷认识多年,关系亲厚,在山中唯一合得来的。
五爷为她不知打过多少圆场。上回守山,五爷为她留下,几乎豁出了命。
这份情谊,非同小可。
随从做了个抹脖子的狠厉动作,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五爷用镊子拣选茶叶。
随从见他不语,没有再说下去。五爷素来做惯了老好人。
五爷轻轻一摇头,驳了回去,“三姑奶奶留着此人或许有用,我们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随从只得领命:“是。”
五爷这话矛盾。
三姑奶奶有用的话,他们该把人退回去。若是无用,杀了省事。可不知为什么,五爷既瞒着三姑奶奶,又不愿意杀了孟留真。他心中如何考量,随从没敢乱猜。他这么说,随从更不敢轻举妄动。且这么着,把孟留真当狗喂。
如此太平无事。没两天,阿狗来了。他先是拜见五爷,提了两吊腊肉和烧酒,一进门就拱手。倒是个喜庆拜年的架势。现如今离过年还有一段时日,五爷笑纳了礼,知道他为何而来。阿狗并不明说,酒过三巡后,方道:“这村子是五爷的地界,生人熟人,一概清楚。我们那边最近跑丢了个人。五爷可有见着?”
五爷风轻云淡问道:“是什么人?”
阿狗道:“三姑奶奶的房里人。”
五爷一顿,端起的酒杯落下去。
他听出话里隐含的震慑之意。
“这话是你问的,还是三姑奶奶问的。”
“我怎么敢胡诌。”阿狗摸了摸后脑勺,尴尬一笑。
五爷了然,他垂下眼帘,面上波澜不惊的样子,“你们怎么知道一定是在我这里。”
“他跑得急,竹筏弃在一处荷塘边,山中樵夫见过他,是往市集来的。”
“山上豺狼虎豹的,未必走得出来。”
“三姑奶奶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五爷闻言,笑而不语。
阿狗也不愿意说这些话。怕伤和气。在他心中,五爷还是比孟留真重要的。阿狗赔着笑,悄声道:“人在您这,就给了吧,我们找好些天了。”
说着他为五爷倒酒。五爷手掌盖在酒碗上,没让他倒。
“我若不给,她要同我翻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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