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即将靠岸,阿桥揣着满怀干粮烧饼。
周管家道:“带着路上吃,别客气。”
“哎!”阿桥满脸笑意。他转过身,面朝岸边寂静草丛。忽而风声急骤。一枚带着火油的羽箭凌空射出,正中桅杆。笔直桅杆当场断折,巨大风帆如一面蛛网倒扣下来,罩住半个船坞,继而火舌随风舞动,浓烟滚滚。
众人惊慌失措。周管家大喊救火。
草丛唰唰抖动,一群头戴草环的人涌上船只,手提长刀。大家慌做了一团,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那些明晃晃的刀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统统不许动!”
“打劫!”
一声暴呵,吓得众人噤若寒蝉。
周管家更是魂不附体。怎么走水道,还会碰到土匪?正当大家惊疑不定之时,阿桥跳下船头,踩着水草,穿过这群凶神恶煞的土匪。土匪们齐齐让开一条道,露出背后之人的庐山真面目。竟是个女子。阿桥走到那人面前,道:“三姑奶奶。”
姜雨肩上背着大弓。
显然,那一箭是她射出来的。
她摘下头上草环,扫视船头景象。所有人都已经被控制住,盖在船坞上的风帆熊熊燃烧,落到她瞳孔里。
“干得不错。”姜雨一拍阿桥肩头。
“都是您教得好。”阿桥道。
“拿下,”姜雨道:“把火灭了。”
“是!”众人应道。
二十多个土匪,比船上伙计多了一倍。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又在阿桥的配合下,请君入瓮,顷刻间胜负已定。他们不费吹灰之力赢得此局,人心振奋。一拨人去灭火,拖船,一拨人给伙计们捆绳子连成串,他们干得得心应手、熟能生巧。
这群肥羊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啊。”阿桥道:“你是说我?”
“狗杂种!”
阿桥刚要回嘴,那边忙着指挥拖船的阿狗立即转过身,走到那人跟前。阿狗一耳光上去,把那人扇掉一颗牙,嘴角流血。“怎么跟我们小阿桥说话呢。”
阿桥望着这一幕,便不说话了。
周管家看着他们的刀,道:“诸位英雄好汉,手下留情。”
姜雨从阿桥怀里拿了一张饼,吃了两口,道:“想活命,就把嘴巴放干净点儿,让你的人别乱叫。”
周管家看出她的土匪的头目,佯装镇定道:“我们只是一些行脚商,身上没什么细软,船上货物也不值钱、诸位若要绑票,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姜雨打量他,把饼塞回阿桥手里,“不好吃。”
阿桥道:“我也觉得。”
周管家见她不接话,又看向了阿桥,“小兄弟,我们方才出于好心救了你的性命。我家里还有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孩子。求你发发慈悲,放过我们。”
阿桥笑了笑,道:“你是个好人。”
周管家道:“求求你们。”
正说着话,船上的火差不多扑灭。阿狗带着人擡箱子,一箱一箱搬到岸边,给姜雨过目。
姜雨道:“打开看看。”
阿狗用匕首撬开木板,凿出一小堆木屑,从上方掏出个大洞,他伸手从木箱的深层掏出一只陶罐。用蛮力掰开盖子,双手端着,奉给姜雨。姜雨低头一看,闻了闻。她嘴角露出笑意。于是阿狗也笑了。所有人都笑起来。
周管家颤声道:“这就是些不值钱的茶叶……”
姜雨道:“那你哭什么?”
周管家老泪纵横:“求求你们大发慈悲。”
姜雨道:“我们也是要吃饭的。”
周管家道:“你们先别动这些茶叶,待我修书一封,回禀东家……”
姜雨道:“你们东家是谁?”
周管家道:“茶商潘家,潘雄。”
姜雨道:“有点耳熟。”
周管家道:“东家愿意赎茶叶。”
姜雨道:“看来这批货真的很值钱。”
周管家说多错多,一下子卡了壳,不知如何是好。姜雨拄着拐杖缓缓转过身。既然已经得手,无须纠缠。她擡起手,阿桥立即上前等待示下。姜雨道:“货擡走,船烧了。”
阿桥追问道:“那人呢?”
姜雨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致道:“你觉得如何处置?”
阿桥道:“他们的确是出自好心救我的。”
“那便好人有好报吧。”姜雨道:“绑到树上,放到河里,让他们自己飘回去。”
“好嘞!”阿狗笑了起来。
他望着姜雨的眼睛,大着胆子,又忍不住道:“那船也能留下吗?”
姜雨道:“你喜欢这船?”
阿桥道:“喜欢。”
他今日劳苦功高,为了演这出戏,泡水里,不容易。姜雨向来赏罚分明,不吝啬鼓励下属,道:“行,当你的奖励。不过船篷烧没了,你自己想办法补好吧。”
阿桥拱手道:“多谢三姑奶奶。”
姜雨翻身上马,道:“走!”
随着她一声令下,众人扛着箱子,陆续从岸边撤离。阿狗他们带着人断后,顺便依照吩咐,把倒霉的肥羊们绑倒木头上。周管家在前,伙计们在后,一个个下饺子似的抛入水中。阿桥蹲在边上,把那些干粮分作多份,塞进他们的口袋里,免得饿死。在水上漂流还挺辛苦,饿了还能吃两口。
阿桥自认为仁至义尽。
“带着路上吃,别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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