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心扉
药铺开起来没有费太多事。因为当初学堂选址,正好落在几个村落的中心区域,人群比较集中,方便四面八方的孩子来上学。所以开药铺也是得天独厚的好位置。
阿狗也搞不清需要准备什么,屋子一收拾出来,他便找到孟留真商量此事。
孟留真十分茫然,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在他看来,开一个药铺可能是三年五载之后的事,他现在积蓄有限,药也有限,找他帮忙的人多,但能出钱买药的村民还是比较少的。
因此现在开个铺子有些操之过急。
孟留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被阿狗一概否决。阿狗的意思是,管他呢,先开起来再说。三姑奶奶说开就必须得开。挂上招牌开完张万事大吉,哪怕你以后天天躺铺子里睡觉。孟留真正研磨药丸,手上木杵还没来得及放下,被他拉拉扯扯带到药铺屋子里去看。里头收拾得很干净,采光良好。就是什么都没有。
阿狗的嘴嘚吧嘚吧,说个不停,“还得请个木匠来做些柜子。横的竖的都要,看你怎么摆。我看城里那种大药堂一面都是抽屉。”
孟留真特别懵,一切发生的都很突然。
“是她要给我弄个铺子?”
“不然呢,”阿狗道:“我说了这半天你反应过来。”
“为什么?”
“这我哪知道。”
阿狗还问想他怎么回事,这么快和好了。
孟留真在屋里转了半圈,喃喃道:“这太贵重了。”
阿狗道:“跟新学堂一块盖的,是花了不少钱。”
孟留真道:“那我一个月得付你们多少租金?”
阿狗道:“不要租金。”
孟留真道:“那怎么行,我不能白要的。”
无功不受禄,他都没给小雨什么东西。上回他说要开个药铺,立即给他实现。孟留真内心竟然生出一些惶恐来。姜雨是不是想通过这间铺子把他们俩的关系买断?他怎么能欠她的?孟留真思来想去,道:“我必须给租金,否则我不要了。”
阿狗心想你这个傻瓜还挺倔,改口道:“那行吧。你想给就给。反正我们也不差你那三瓜俩枣。你要是钱多,现在先付五十两定金。”
孟留真道:“……”
他囊中羞涩,摸了下口袋,摸了一根刚才从家里带出来的木杵,阿狗上下打量他,他无所遁形,只好道:“我回去给你写个欠条行吗?”
阿狗觉得怪好笑的,道:“你跟三姑奶奶说,你欠她的,又不是欠我的。”
孟留真道:“那好吧。”
阿狗把人带来,简单交代了一下。
“想好怎么个布置再告诉我。过两天木匠就来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慢慢看。走的时候记得锁门,钥匙插在门上。”
“好,”孟留真看见了钥匙,“我知道。”
阿狗走出门去,只剩孟留真一个人在。孟留真站在堂口,风流动时非常凉快。方才脑子里还一片空白,现在他忽然想到这里可以摆一把藤椅,有人他就去抓药,没人他就躺下来休息。
阿狗走后很长一段时间,孟留真都没有挪动脚步。
他脑海中的想象很快把这间空荡荡的屋子填满了,前面是柜台,后面是环绕着一圈箱柜摆放杂物,药材干湿新旧,分门别类,有些药性容易冲撞的需单独隔开。木头必须用疏水性良好且坚硬的,否则会被返潮,被老鼠咬穿……千头万绪纷至沓来。他以前从未考虑到这么多细节。事到临头,异常的兴奋。
孟留真缓缓蹲下来,能看到窗外连绵的山峰。
那里枫叶红了。也许到冬天,会下雪。到那时候可以加个炉子,小雨经过他的药铺,进来烤火。冬天人喜欢猫在家里,他的药铺大概也是很清闲的。可以跟小雨剥着烤花生说话,怕被打扰,就回家去,家里离这儿不远,一两刻钟就走到了。
从春天到冬天,会有不同的人踏过他的门槛。
有人病了,有人好起来。他像棵树一样扎根在这里,像无数凡夫俗子那样老去死去。也许经验丰富后,可以收个学徒。继承何照月和他遗志的药铺将会永远存续下去。直到地老天荒,村落消亡,无人记得他们的过去。但无数客人从因为他的药从病痛中得到解脱,那份治愈的力量将带来无限希望。
“你为什么要送我一间铺子?”
“喜欢吗?”
“喜欢。”孟留真道:“可我没什么值钱的送你。”
“你都连人打包送我了,”姜雨道:“还有比这更值钱的吗?”
“你对我太好了。”
姜雨看着他,没有接话。
其实我根本没怎么对你好过。那些小恩小惠,甜言蜜语,比起你所承受的不值一提。你经历的苦难和厄运大多都是我带来的。而我却卑鄙地把你留在身边。所以别感谢我,别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我。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卑鄙小人。
很久以前姜雨便接受了自己是个坏人的事实。摈弃道德是非,做什么事都不会良心不安,甚至得心应手。她从不审判自己,但孟留真像一面镜子把他照得无所遁形。她终于看清自己骨子里也不过只是一个自私虚伪的人,和孟尚谦没什么两样。
这个人的喜怒哀乐太简单了。
简单到她刚想到送铺子这件事,脑海里就能自动浮现出孟留真兴奋的神情。
“那五爷知道吗?”孟留真忽然冒出一句话。
“你怎么老是提五爷?”
“你们不是要成亲吗。”孟留真酸溜溜道。
姜雨差点忘了这茬,才想起来解释,道:“没这回事,骗你的。我和五爷不会成亲。”
孟留真睁大了眼睛,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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