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揽月及天是为她言
稻香飘溢时,屋里那官员身处纷洒的稻皮烟尘中,听见当年罪行就这么揭露于人前,顿感懊悔,心里直叹当年行事不够机灵妥帖,这少年所述的事情,句句属实,又看他一行人的装扮,显然是江州一带常见的粗布外裳,即便是在江州那样雨季漫长的地界,也不易沾湿,便猜想他等人当是常居江州多年。
这一想,却更是悔不该当初,然而这悔过,非但不是为自己作践粮食、侵害人家性命而悔,反而是后悔没能多走远两步,说不准那时候遇到了这一众罪臣,便可呈与太子,前途更进一步。
这官员环视半圈,见那屋外的同僚像戏耍猴子似的,瞧他被人揭露罪行,面对这几个经营鬼神怪说的无知小儿,却不敢出声质疑,好似一开口就要被挠破心肝。而从前借他的势力夤缘而上那几人,这时候都站在人群之外躲着不愿看他。
又听得张四方道:“这位大人,是否认罪?”
这官员怒喝道:“我乃……”
龚绛立时打断他,大声喝道:“我管你是个甚么东西!来到了这地方,就别给我摆什么官威!认罪领罚,赶快受死!”
说时又提溜起张四方后领子,随手拉到一旁去,叹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好容易搜寻来这么些江湖人,我可是只买了他们两个时辰,还在这里聊上这么多,不如就地办个学堂啊!”
她这几句的声势可比那官员凶狠得多,众人一下息声平定,却也不缺那等有意挑事的蠢人。
那人道:“你们囚禁官员,滥杀无辜!你们……你们要还想活着走出这楼阁,就……”
李求道:“就什么?就放了你们这些人,任你们走出去告上一状,再哭诉自己受人诬陷,最后就继续享有那无数人命堆起的资产,我等便乖乖认罪?”
沈廉一道:“早在几十年前,我们就该是死人了。如今筹谋多年,得以洗净我各家冤屈,你难道妄想自己还能靠着那鬼扯的礼教一说制住我们?我们走不走得出去,全凭我心情,诸位就安心地赴死,不必再操心凡间事了。”
话音刚落,一臂擡起,又回落,几人登时会意,从众官里头抓了几个人,一齐丢进了屋里。
这几人抖成了筛子,慌乱地扑腾起来,宽袍大袖掀起更多的烟尘来,一边咳嗽,一边质问道:“我等乃应天阁中人,是天界派来为凡人赐福的重臣!你胆敢不敬!出去以后,天子定要治你们的死罪!待到身死,魂体亦是不得善终!”
闻言,齐修笑道:“连我都这样缺德无礼了,你何必多言,不如多省点力气,待会在两边多呼吸几下,我也好多看会热闹。”
瞧他翩翩公子的模样,一开口却是十足的江湖气,身后的长辈也都被他逗笑,笑里又有欣慰,又有无奈,其中更多却是羞愧。
曾经身为一朝重臣,明知官场利益纠葛不清,一旦投身官场,不与那等佞臣同谋,便再难躲过灭顶的灾祸,然而为官数年,偏在那诸多因缘巧合之下,偶得一个脱离苦海的契机,又叫他等人如何甘心放弃。
一朝身死,世上便再无这等罪臣的消息,虽多年教导子女知行合一,自己却又做不到,只将一身数不尽的罪名传给了子女,就连这假装遗忘的仇恨,也要依靠子女舍命去做那背信弃义之人,方才了怨。
心里一旦念及他等人不肯作为,害了一家老小,使得上一辈的恩怨终遗存多年,祸及子女,他等人又何来颜面,评议子女的作为。何况眼前这样正直的侠士英姿,岂不正是众人所盼望他们所成为的模样。
当下龚绛使出一记黄工路的“芊芊擢素手”,手掌击上门框间两根一人宽的木头,木头登时断作两截,四截木头径直飞向众官面门,重击其胸腹,另外几人惊得接连后退,又推挤着要想跑出来。
然而木柱撤开,机关便即启动,一扇石门从顶上缓缓降下,降下的这个时候,已经足以叫众官将里头的惨况瞧个清楚。
只见得那提吊石臼石杵的人现身于屋顶,利落地割断了线,那石臼当即砸落,扬起无数粉末,再看去,其中几个官员已经被压在了底下。
那石杵却被两个人稳当地接住,拿在手上如同握着的小铁锤一样轻便,足以见得此二人力大无比,随后二人反手锤击,那几名着道服的假道士当即断了脊梁骨。
去读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