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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会(1 / 2)

长相会

合眼之后, 后半夜的惊乱就都沉入了一场噩梦。

如果真是一场梦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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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的脚步此起彼伏,隐忍的低泣、呢喃的祈祷、惆怅的叹息,一切轻微的噪音钻入耳廓, 凤曲听得久了, 双眉不自觉地一颤。

立即有人惊喜地赶上前来, 药香忽而逼近,似乎有密密麻麻的人影叠近, 挡住本就微薄的夕光。

凤曲无意识地拧起眉头,身边传来某人的叮嘱:“老师别动……药……”

接着, 一只汤匙递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撬开他的双唇。

温热的液体流进,凤曲想要吞咽,喉咙却拉刀子一般生疼,只得将眉皱得更紧, 再也不肯咽下一口。

商吹玉就被人推开了。

一股熟悉的冷香迫近,凤曲轻哼一声,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他急忙伸出了沉重的手臂,朝着虚空处一抓。

一只冰凉的手接住了他。

“……别意、别意。”凤曲着急地呼唤起来,对方默然片刻,将一方丝帕递得更近了些。

凤曲沉重的眼皮终于生出一丝气力,光线重又簇拥着他。

丝帕近到了鼻端,香气却在逸散。

莫饮剑压着哭声询问:“他是醒了吗?这是醒了吗?”

商吹玉也跟着喊:“老师……您感觉怎么样?”

秦鹿冰凉的手在他额上试了一下:“还是有点发热。”

“……”

凤曲彻底睁开了眼。

模糊的视野里,一张张面庞都朝向他。

有人娴熟地端来药碗,嘱咐说:“商吹玉你让开。映珠, 你来把他扶正,动作轻些。”

“我……”

“你手一直在抖, 让映珠来。”

商吹玉这才不甘地让了半步,另一个娇小的少女走上前来,依言照做。

轻柔的力道托起凤曲的身体,目光所及也渐渐清晰。

即将喂药给他的少女额汗涔涔,眼下都是疲惫的青黑,动作却还是记忆中的干净利落。

凤曲讶异地睁大了眼,声音嘶哑,却还是忍不住问:“青娥?”

穆青娥冷冷地扫他一眼:“别动。我才几天不在,就把自己折腾得半死,回头再和你算账。”

苦涩的药汁灌了进来,见他真的恢复清醒,余下人等都如释重负。

莫饮剑更是喜极而泣,呜咽着扑来床边,抓住了凤曲的手便不肯松开。

然而,比起归来的穆青娥,搀扶着他的映珠更让凤曲吃惊。

半年不见,映珠身量见长,瞧着越发清瘦,肤色也沉了几分。可她的眼睛却明亮无比,双臂也很有力,照顾起来细心又妥帖,发现凤曲打量自己,映珠回了一个笑脸,和曾经愁苦的模样判若两人。

凤曲错愕极了,映珠猜到他的疑虑,主动解释:“别意公子的队伍带上了我,这一路,我就负责给公子烧火做饭,所以锻炼好了。”

“你说别意……”

“是呀,别意公子说只有这样才能从庄主手下保全我。毕竟少侠和两位公子都走了,我一个人留在山庄也是讨嫌。”

凤曲心中大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也是他之前的担忧,可惜自身难保,实在容不得他再做更多。没想到商别意反而代他做了这些,让映珠免受商晤的磋磨,虽然路上艰辛,但看上去,她似乎过得不错。

凤曲张了张口:“那别意他……”

众人的面色都生出一丝异样。

商吹玉垂目不言,秦鹿默然转开了头。莫饮剑的哭声为之一顿,映珠也闭了嘴没有多言。

只剩穆青娥说:“他死了。”

……是啊,别意死了。

醒来看到熟悉的一切,他居然真的把那晚当成了一个噩梦。

凤曲却没有一惊一乍的痛苦,只是沉默地按上心口。那里被穆青娥包扎几圈,随着动作,又有新鲜的血迹渗了出来。

受伤的疼痛和血肉生长的痒意交织在一起,还有一些情绪沉甸甸的,内忧外患,难受至极。

穆青娥拉开了他的手:“别碰伤口。”

凤曲温顺地听从医嘱,才察觉自己四肢躯干都缠满了纱布。可见伤处不止在胸膛的那里,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伤痕累累。

但一向怕痛的他居然不觉得痛了。

只有满腹不安还争先恐后地宣泄:“阿容呢?阿容怎么样?”

这次却换来了更长的沉默。

良久,穆青娥喂完了药,起身道:“你先见一个客人吧,她在十步宗外等你很久了。”

-

中元夜后,千里县破天荒地下起了暴雨。

这场雨持续了三天之久,洗去连秋湖上刺目的血腥,却洗不去人们心上厚重的阴霾。

而在暴雨之后,有人在十步宗外看见了一道跪着的身影。

没有人注意到她是从何时开始跪在这里,只是看她衣发湿透,蓬头垢面,中途几只乌鸦落在身畔,呀呀地叫唤,她都充耳不闻。

十步宗也有下人前来接应,请她入内休息,但少女依旧没有听从。

她只是默默地跪在宗外。

直到第五天,风和日丽,凤曲转醒。

在众人的搀扶下,凤曲撑起身体走到宗门。

他是一脸的病容,形容枯槁、孱弱不堪,然而宗外跪着的那位竟然比他还要狼狈,应声擡头的刹那,干涸的双唇溢出了血,无神的两眼终于绽出一道光亮。

却是呕泣一般的哑叫:“……boss,对不起,你干脆杀了我吧!”

凤曲默然良久:“别这样,先进来吃点东西。”

习武之人的身体虽然强韧,却也不能这样多日不进水米。在凤曲的授意下,两人一起坐上餐桌,各吃一碗稀粥。

五十弦一直低着头,吃着吃着,眼里落下一滴热泪,呜呜地痛哭起来。

她要撑不住了。不只是身体,更包括了她的精神。

系统邮箱里堆满了何子涵的警告邮件,但她一封也不想拆开,也完全不想如何子涵建议的那样离开这个世界。

五十弦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把这里当成一个游戏、一本小说,更不可能把眼前生动的人们视作普通的角色。

凤曲伸出手,拂开她未干的鬓发:“你哭什么?”

五十弦啜泣着说:“我昨晚明明应该赶过来的,可是……”

“笑话,”莫饮剑道,“t你五十弦杀过的人就少了么?这会儿哭哭啼啼的,从前怎么没见你悔过。”

五十弦又是泪如泉涌:“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这次死的可是老祖啊!”

谢天朗这一生都没有开宗立派、生儿育女,五十弦和莫饮剑都自幼长在玉城,平日往来,和寻常爷孙也没什么分别。

五十弦也不知道自己何必哭得这么厉害。

她跟着凤曲等人的初衷不过是想茍一条小命,总不至于真对纸片人动什么感情。

可是朝夕相处的日子久了,当她听闻商别意惨死,倾凤曲重伤的结局,一瞬间感到的完全不是打败了成长期boss的爽快——而是极致的愧疚和担忧。

五十弦更不敢看秦鹿和商吹玉的眼睛。

商别意的死状……听说身首异处,不成人形。她根本不敢想象。

“我明明也算是‘鸦’的二把手,如果我再多留意一点,说不定就能阻止这些事。”五十弦轻声说,“我……你们打我骂我都好,我什么都可以做!但是、但是不要赶我走,我真的很抱歉,我——”

双方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

凤曲问:“我和曲相和注定不死不休,到那时,你能旁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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