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宪深深看了她一眼,“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文令仪迎着他的视线,琥珀眼儿微微瞪大,“陛下的话,我也记得清清楚楚,望陛下也信守诺言。”
拓拔宪原本些许软化的心又硬了起来,说到底她还是想走,连亲生孩儿病了都没能挡住她想出宫的念头。他率先调开了视线,对徐医丞道:“你随朕来。”
文令仪一人被留在了原地,春羽还没回来。
她痛苦地合了合眼,睁开后面上恢复了平静,跟在人后,进了里面。
太皇太后仍在床沿陪着,拓拔宪来了后站在了床边,被太皇太后问道:“如何?有大碍没有?”
拓拔宪立着道:“用了两味药性犯冲的,他还小受不住,就昏了过去。养些时日就好了。”
太皇太后看了周围一圈人厉声道:“要是这样便好。若叫老身查出谁在里头做手脚,绍儿有个什么,便都不要好过了!”
拓拔宪道:“朕说的都是真的,老祖宗何必多疑。他这些日子养着伤,身子本来就弱,受了一点点刺激就显了出来。其实也是好事。微时就显,吃几服药就好了。”
太皇太后掉过身去照顾,平了些气嘀咕道:“最好是这样。”
正说着,钟慈音携了宫人匆匆赶来,还未看见那孩子便掉下了泪,掩袖擦了擦,跪在一圈人外请罪道:“都是妾不好,老祖宗,陛下……”
宫人们不敢受她的礼,纷纷让开了来。
太皇太后皱眉看她,“钟淑仪,你这话什么意思?”
钟慈音抹着泪儿,“妾听闻殿下每日早起用功,所以问过太医署后便送草药饮子来,殿下如今昏迷不醒,也不知是不是妾饮子害的。妾不请老祖宗、陛下恕罪,只求给妾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再信妾一回,让妾亲手照顾殿下。”
她身后的宫女听着听着擡起了头,慌里慌张道:“娘娘,殿下分明没有喝咱们送来的饮子,都是喝的贵嫔娘娘的……”
太皇太后道:“好了,不必说了!”她扫了扫文令仪,虽知道不可能是她,但到底是在她照顾下绍儿才昏迷的,顿了顿对钟慈音道,“起来罢。你素日小心,老身知道你是个会照顾人的,这几日就先由你在这里陪着绍儿。至于贵嫔,先在外歇着罢,你也辛苦了。等她倦了,再来替她的班。”
文令仪低了低头,解释道:“妾所治饮子,除了殿下喝饮,妾和身边宫女都亲身试过。陪着殿下不辛苦,还望太皇太后能准允妾陪在殿下身边。”她又补了句,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钟淑仪也需有个打下手的,妾能做。”
太皇太后道:“她身边也有宫女,也不是就一个人在这里。”
钟慈音到文令仪身边,想去握她的手,“姐姐安心,妹妹会百倍小心的。”
文令仪躲开了,继续向太皇太后道:“妾陪在殿下身边最久,他习惯什么、喜欢什么妾知道得最清楚。也并非对太皇太后的安排不满,只是人心肉长,妾和殿下相处这些时日,妾……妾也舍不得离殿下太远。他是在妾面前倒下的,妾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在外间坐着……”
她说得真挚,太皇太后听了不免有些松动。
拓拔宪见她只是求别人,现成的却看不见,心底冷笑一声,站出来道:“贵嫔,不要这时候任性,他需要静养。这里就留给淑仪,你随朕来。”
钟慈音也摇了摇头,“姐姐,你的心情大家都懂,但此时不是闹情绪的时候,你先跟陛下去,这里有老祖宗和我,放心。”
拓拔宪已率先走了出去,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贵嫔,既如此,你去罢。”
众目睽睽之下,文令仪举步维艰,明明想留在那孩子身边,所有人却都在挡她,将她走向那孩子的步子死死挡住。
她只能远远地望了眼那孩子,不得不跟拓拔宪到了那间修了一溜扶栏的侧殿。
依旧是很好的阳光,且快到晌午了,也快到夏时,骄阳渐渐似火。
文令仪看着自己的影子渐短,“陛下何事找妾?”
拓拔宪站在背窗下,手按着扶栏,挺拔的浓睫在眼下落下了片阴翳,擡了擡眼,将她忍着什么的身影映入眼中,淡淡道:“又过了快半个月了。侯闻方说你好得很快,不用三个月,下个月月底就可以回去了。你这些日子便做些准备罢。带走的、留下的,也该预备起来了。”
文令仪第一反应并不是欣喜,慌了神道:“绍儿他腿还未好,又吃了钩吻,两个月很难好全。陛下愿意守诺,我自然是感激的,但能不能请陛下给我些时日,让我再好好照顾他一段时日?”
拓拔宪见她果真将那孩子放在了心上,越发冷下声道:“既然要回去,就别想他了。今日你也看到,有老祖宗和别人照顾他,不会比你在时来得差。”
“可我……”文令仪嗫嚅道,“我是他的母亲。他病了,他也习惯我照顾。也许旁人也能照顾得他很好,但……总是不同的。陛下,恳请你体谅我些,再缓些时日,就一些!等他好了,我绝不再多说什么。”
拓拔宪与她对视,见她柔美的面容上满是为人母的忍让与刚强,仿佛为了这个孩子她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他鹰眸朝她身后一撩,看向墙上的捶丸图,声音冷峻疏离,“朕为何要成全你?如果觉得难受,就从这件事开始,别再把他当你的孩子。他的母亲会是朕的皇后,你待他太好,也会让她难以自处。”
去读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