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沈言的周末总是千篇一律,不怎么睡懒觉,正常起床做题,看书,沈榭要是没有出差,他们就会一起出去转转。
这周沈榭虽然在家,他们倒是没有出去,原因是沈言上次去复健,医院发来了结果,他的肌力评级较之前有些许退步,沈言被他哥二话不说就拎去了康复医院。
各种苦大仇深、楚楚动人的恳求均告失败,在家里,沈言的身体情况是头等大事,沈榭推掉了所有工作安排,押着弟弟去了医院。
沈言的主治医生欧阳霖四十来岁,是康复科的主任,自沈言出事以后就一直负责他的康复,看见他苦闷的表情忍俊不禁,明知故问道,“小言来了,今天这是怎么啦?”
“欧阳医生,”沈言没什么精神地打了个招呼,“你周末也上班?”
“这周末正好值班,”欧阳霖先把沈言上次的复健报告拿出来,把几个指标点给沈榭看,沈榭皱着眉认真看着,又看了自己弟弟一眼,想了想还是开口,“欧阳医生,一周一次复健,是不是太少了?”
“哎,”沈言反抗,“谁说太少了,我上学已经很辛苦了。”
欧阳霖笑了,冲沈言摆摆手示意别急,他和沈言相处好几年了,自然了解他的心思,和沈榭解释道,“小言哥哥,不用着急,复健的强度和频率是要随着康复的效果和身体情况不断调整的,我们先调整一下复健的项目,看看会不会有改善,如果还是持续后退,再加次数也不迟。小言还小,又还在上学,太累了他吃不消的。”
沈言小鸡啄米般点头,按照他的想法,这个地方他一个月来一次都嫌多。沈榭自然知道弟弟的心思,但是为了弟弟的健康和未来,他不得不狠下心,“要不改成两周三次?每周再加一次按摩?”
“哥,”沈言挣扎,“不要了吧,最近上学很忙的,作业也很多。”
充分了解沈言学习情况的沈榭自然不信弟弟的说法,他还想坚持,欧阳霖也劝道,“没关系,小言哥哥,我们当康复医生的,见过很多小言这个年纪的患者,如果他自己很抗拒,不配合,再多的复健效果也是适得其反。我们先调整几个项目试试,这两周的复健也稍微延长一下时间。”
沈榭只得不再坚持,见弟弟松了口气,冷漠开口道,“不过今天来都来了,复健做了再走。我没别的事,就在这看着你。”
复健做完已经下午一点了,沈言在康复中心的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每次复健完必然是大汗淋漓,洗个澡会舒服很多。
回家的路上,沈榭本来想带弟弟去吃个饭,见他没什么精神,一脸疲惫的样子,便直接开回了家。停车的时候,沈榭把轮椅拿出来放好,见弟弟苦大仇深地擡头看他,忍着笑伸手,“来,哥哥抱。”
平常这些转移沈言都可以自己进行,今天复健加了时长,实在是没力气,胳膊都快擡不起来了,加上又饿着肚子,不得已才让沈榭抱着坐到轮椅上,坐好后也没跟他说话,自己径直转着轮椅进屋了。
屋里传来芳姨的声音,沈榭看着弟弟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周,沈言发现贺苳每天都来得挺早,不再像之前一样踩着点到了,甚至下午的自习课都没怎么睡觉。
董樊来看过几次,巡班的时候经过贺苳身边,脚步会稍微慢一点,沈言偶尔擡头,都能看到董樊在看贺苳。有时董樊发现沈言擡头,就冲他扬眉示意他继续学习。
南城连绵的春雨终于停了,这一周连续好几天都是晴天,停了好几天的课间操也恢复了。每次课间操的时候,趁着教室里没人,沈言会把自己推到走廊上,听着不远处广播体操的音乐,呼吸新鲜空气。
这天沈言转着轮椅回座位时,角度没调整好,不知道是碰到了课桌的哪个部位,贺苳他们回来的时候,沈言正双手按着桌面摇晃。
“怎么了?”林淼看沈言一边按着桌子,一边低头看桌子腿,“桌子坏了?”
“不知道,我刚刚回来轮椅碰到桌子了,有点晃。”沈言握着轮圈把自己往后挪了一点,扶着轮椅扶手弯下腰,想看看桌腿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看看,”林淼刚走到自己的位置,也弯下腰看了看。贺苳把自己的椅子拉开,扶着桌子轻轻晃了一下,看沈言弯腰的幅度有点大,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借着自己的力起来。
沈言顺着贺苳的力直起腰,朝贺苳笑了笑,调整轮椅的位置给他让地方。见贺苳蹲了下来,抓着桌腿晃了晃,来回试了几次,看出了问题所在,“这个腿的螺丝松了,拧一下就好。”
一中是单人单坐,桌椅都是铁质的,很坚固稳当,定期也有校工检查。可能是沈言刚才出入的时候碰的幅度大了一些,固定的螺丝松了,桌子才有点晃。
“谢谢,”沈言看贺苳二话不说蹲下帮自己检查桌子,心里感激,“那我明天带把螺丝刀来。”
“等一下。”贺苳说完就站起来,从后门出去了。
林淼看贺苳出门,估计是去借螺丝刀了。他帮着沈言把桌面上的东西收好,又把贺苳的桌子推开一点,方便等会擡起来拧螺丝,点评道,“贺苳人挺不错的,刚来大家都不熟,慢慢相处就好了。”
“那是,”沈言绝对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从一开始就不信贺苳是个坏学生,“就是话少了点。”
“是吗?我看跟你还行啊。”林淼打趣道,他坐在沈言前面,后排的动静他多少都能听到一些。
“就是日常交流嘛。”沈言声音小了点,而且他还有贺苳微信了呢。
贺苳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螺丝刀,走到沈言桌前蹲下来,林淼把桌子翘起一个角度,贺苳两下就把螺丝拧好了。
沈言正想道谢,林淼和贺苳没有交流,却默契地没停下,两个人一个翘桌子一个拧螺丝,把两边螺丝都紧了紧。
“谢谢,”沈言真心道,他本来想说“给你们添麻烦了”之类的话,但没说,说多了反而显得矫情客套。
上课的时候,沈言小声问贺苳,“你刚刚去哪里借的螺丝刀?”
贺苳停下笔,转头看向沈言,“操场旁边有个校工大爷,跟他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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