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迫
天亮以后,沈榭进房间时,发现沈言发烧了。
他近几年已经很少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情况,只有刚受伤那会,夜里总是伴随着噩梦和惊叫醒来,发烧是家常便饭,沈榭并不多紧张,很快把弟弟送到了医院。
沈识雁随后赶到,沈言已经抽过血,躺在床上打点滴。沈榭正在病房门口跟楚玥说话,见父亲过来,只是淡淡点了个头,并没有什么交流。
楚玥顺着沈榭的视线看过去,认出那是兄弟俩的父亲,也对他点点头。
“小言怎么样了?”沈识雁起来的时候芳姨已经给沈言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了,沈榭在车里等着,只是匆匆告诉了他医院的地址就走了。他透过病房门上的窗户看去,沈言正睡着,脸色透着发烧带来的潮红。
“发烧,正在输液,”短短几个字,沈榭语气很平静,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他说的话不带感情,仿佛例行公事。
场面太尴尬,楚玥笑了笑,安慰道,“叔叔,没关系的,小言不太严重,很快就退烧了。”
“他...以前,”沈识雁咽了口唾沫,“经常这样吗?”
“经常哪样?”沈榭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眼神看着病房里的沈言,说的话带着嘲讽,“是经常尖叫,神智混乱,还是经常发烧?您指的是哪一项?”
“我...”沈识雁语塞,碍着还有外人在场,他尽量放缓语气,“像昨天...那样以后,他就会发烧吗?”
沈榭没有说话,楚玥说,“叔叔,有些病因不是生理性的,是心因性的,”这几年沈榭的辛苦她看在眼里,此时忍不住替同学说几句,“小言这几年过得很辛苦,他身体比较弱,有时候半夜感冒发烧送到我们医院,要很久才能好,这样的身体,还能正常地上学,生活,他很努力了,您...要多些耐心,别刺激他。”
至于沈言和贺苳的事情,楚玥并不清楚,她只是从沈榭对待沈父的态度中猜出他们之间应该发生了什么事,加上沈言又高烧住院,她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沈识雁也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发呆。
沈榭看着这幅场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几年前他离开时的那一幕,这样的回忆让他觉得不太舒服,他和楚玥道了句谢,推开病房门进去了。
沈言迷迷糊糊醒来,高烧让他的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劈开一样地疼,他难受地动了动脑袋,芳姨拿着吸管凑到他嘴边,“小言醒了,渴了吧,我炖了梨汤,喝一点。”
沈言咬住吸管,温暖带着甜香的梨汤滑过他的嗓子,让他有力气开口说话,“谢谢芳姨,我睡了多久?”
“傻孩子,谢什么,”芳姨把杯子放下,擡头看了看输液瓶,温声道,“睡了两天了,饿了吧,保温罐里有粥,我们等会起来擦擦脸漱漱口,吃点东西。”
“学校...”寒假期间补课没停,沈言还是记得的,沈榭这时候拎着东西进来了,“给你请假了,放心吧。”
“贺苳来了,刚走,”沈榭看了眼表,“也就走了半个小时,你手机放家里忘拿了,他给你打过几次电话没人接,来家里找过你。”
“他...说什么了吗?”沈言嗓音沙哑,“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来的,他在家门口等了很久没人开门,又去问了保安,保安就给我打电话了,”沈榭说,“没说什么,我看天气不太好,明天你们还得上课呢,就让他先回去了。”
“哦,”沈言小声答道,沈榭又说,“赶紧吃东西,退烧了咱们就出院,快过年了,可不能在医院里过。”
第二天下午,贺苳又来了,他站在病房门口往里面看,芳姨看见了,“小贺来了。”
“您好芳姨,”贺苳开门进来,对芳姨打了个招呼。
“小言,小贺来了,”对待贺苳,芳姨的态度并没有任何不同,比起沈识雁,沈言和贺苳相处的时候笑容明显多了,她招呼道,“快坐,你们聊,正好我回家拿点东西。”
“怎么样了?”贺苳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把书包放在地上,见他手上的点滴已经取下来了,“还发烧吗?”
“还有一点,不高,”沈言见贺苳在看自己贴着胶布的手背,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把手缩进被子里。贺苳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站起来往卫生间走去。
“你去哪,你不是...”才刚来么,沈言坐直了些,探着头看贺苳。
“洗手,”贺苳很快出来,两手搓了搓捂热一些,把手探进被子里找到沈言的手,小心地附在他的手背上避开针眼,掌心相对帮他捂着,皱眉道,“怎么还是有点凉。”
“我手刚刚在外面嘛,”沈言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贺苳虽然没用力,他也没有挣脱开,“你怎么过来的?”
“公交,”贺苳说,“下课就过来了。”
补课期间可以自由选择要不要晚自习,不过就算放学就走,一月的白天短暂,从学校出来到这天已经黑了。沈言垂下眼睛,老老实实地让贺苳握着,“那你,吃饭了吗?”
“不饿,等会回家吃,你呢?”被子里面暖暖的,沈言的手很快就热了起来,贺苳松开,沈言自然地伸过左手塞进温暖的掌中,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包在掌心里,他不舍得松开,“我也没吃,芳姨做了粥,我们等会一起吃?”
“不跟你这个病号抢吃的,”贺苳看着沈言苍白的脸,“瘦了好多,没胃口吗?”
“有吗?”沈言擡起手摸摸脸,“生病,都是这样的吧,过几天就好了。”
“对了,我给你带了笔记,”贺苳俯下身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待着无聊就看看,已经整理好了。”
沈言接过来翻开,里面是熟悉的字迹,贺苳已经把自己缺课这几天老师讲的重点和难题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了,在关键位置还做了标注,复习起来简洁高效。他知道这本笔记肯定又耗费了贺苳不少功夫,擡头笑笑,“谢谢你。”
“赶紧好起来,不要在医院里过年,”贺苳的说法和沈榭一样。转头看见沈言脚边的被子没有盖好,站起来走到床尾,发现沈言的一只脚露在被子外面,袜子也掉下来了。
沈言丝毫没有察觉,顺着贺苳的动作看过去才发现,立马紧张起来。刚要伸手把被子盖好,看见贺苳自然地捧起他的脚,把袜口提好,又双手交握,把他的脚捂热,然后轻轻放回被子里。
贺苳的动作自然娴熟,没有一丝犹豫,沈言的脸热了起来,他遮掩地垂下眼睛,装模作样地把被子又拢了拢,把双脚严严实实地藏在被子里。
见沈言不说话,贺苳的动作顿了顿,沈言对自己身体有些敏感,这点他是知道的,刚才看见他的脚露在外面,想也没想就伸手了,他开口道,“我...对不起。”
“你干嘛要道歉,”沈言擡起眼睛,勉强笑了笑,“谢谢你。”
贺苳没再说什么,在床边的椅子坐下,跟他说了些这两天在学校的事。补课期间考试照旧,只不过都不是正式考试,没有填涂卡,赵凡倒不担心涂错行,但英语却错出了新高度——完形填空太难,十道题全错,被唐晓青叫到办公室狠狠训了一顿,捧着厚厚两本辅导书哭丧着脸回来。吴骏业约着假期一起去打球被林主任听见了,以为一班作业太少又叮嘱各科老师多布置一些作业,被一班全体仇视了整整一天...沈言听得时不时笑出声。时钟不知不觉走到7点,沈言知道芳姨是给他们留下空间说话特地没回来,但天已经晚了,对贺苳说,“真的不留下吃饭吗?”
“不了,”贺苳看看表,“我该走了,你吃完饭好好睡觉,记着笔记不着急看,不许费神,听见了吗?”
“嗯,我知道了,”沈言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苹果递过去,“给你,洗好了,路上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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