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没空去,我吃感冒药了,不严重,”林淼摇摇头,脸上带着水迹,看样子刚才去洗了把脸,“就是累了,熬过这几天我好好睡一天就好了。”
“你得去医院,”沈言不放心,“稿子写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帮你?”
“基本写完了,我找董老师看看,”林淼会在百日誓师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这两天正在赶发言稿。“你怎么样?这事影响你和贺苳吗? ”
沈言真诚摇头,“本来就是真的,无所谓影响不影响了,只是我奇怪现在大家的接受程度都这么高了吗?我们俩居然还有人关注。”
“就是因为是你们俩,”林淼总结,本来两人的知名度就很高,而且又是两个年级第一。他看了眼时间,“行了,要上课了。”
“你记得去医院啊,”沈言不忘叮嘱道,“周末就去,听到没。”
林淼点头走了,沈言一手捶捶有些酸痛的脖子,低下头继续看书。
二月底,百日誓师大会如期开展,高三教学楼对面的行政楼上贴上了大大的“高考倒计时”。这几个字的威力显而易见,高三教学楼的走廊安安静静,所有学生绷紧神经,专心致志复习,全力以赴备战一模。
三月上旬,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一模出分。考试难度不小,一中虽然成绩在全市还是拔尖,但平均分不及预期,年级主任气势汹汹地拉广播警告大家要以此为鉴重视细节难点,最后带来一则消息,本周开始高三考前体检。
沈榭早就知道这事,和董樊通了电话申请他们自行体检,毕竟很多项目沈言不方便参加。一班是第一个去体检的班级,董樊发完体检表领着学生上了校车。高考体检要求很严格,必须到有资质的医院完成。
沈言也没独自在教室里,沈榭等在门口,准备带弟弟去复健。最近沈言学习紧张,长时间坐着也不减压导致肌张力升高,痉挛有些严重,复健必须提上日程。
从年前出院到现在,沈言还是第一次去复健。缺少了贺苳的陪伴,他独自气喘吁吁地完成项目,累得手都在发抖。欧阳医生帮他解下护具放松肌肉,“退步了,不过今天态度挺好,你那小同学怎么没来?”
“今天集体体检,”沈言拿过毛巾擦汗,“他体检去了。”
欧阳医生“哦”了一声,看着沈言笑了笑,“今天不错,至少都坚持下来了,我以为同学没来你又得喊累呢。”
“他在我不是也喊累?”沈言揉揉手腕,太久没来关节僵硬,刚才支撑单杠走路的时候很吃力。
“喊累你也能做完,这还是头一次我说多少你就做多少,完整完成,”欧阳医生眼里有着揶揄,“别反驳,我说得不对吗?”
沈言一想也是,刚才欧阳医生说的所有项目他都照做,以往还没开始他就会叫苦。后来的几次他换了叫苦的对象,转而去和贺苳讨价还价,每每完成一项,就可以从贺苳那里得来一份“奖励”。
他转头看去,贺苳前几次来都会站在复健室入口旁,有时坐在椅子上,有时站着,但不变的是,他的目光时刻在自己身上,从不玩手机或者看书。因为沈言每次累了或者坚持不下去时,永远能在第一时间收到贺苳鼓励的眼神。
“欧阳医生,”收回视线,沈言看他已经收拾好了,问道,“我真的有机会康复吗?”
“看你怎么理解‘康复’了,”欧阳医生回答得谨慎又专业,“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损伤的神经是修复不了的,你想像你的同学那样任意跑跳现阶段来说可能性不大。但持续的复健、按摩和电疗会帮助你保持关节的活动性,预防肌肉萎缩和下肢静脉血栓,改善肢体运动障碍,这对于提高生活质量和寿都有很大的帮助。再长远来看,如果将来医疗技术进步到真的能修复神经,那么一个有体力,并且保持关节活性的躯体都是必不可少的。”
见沈言似乎听进去了,欧阳医生又道,“嗯...还有啊,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沈言疑惑。
“你的小同学来找过我,”欧阳医生站起身,在沈言旁边的椅子坐下,两人像朋友一样随意聊着天,“就上周吧,刚过完年,他到我办公室问了我几个问题。”
沈言睁大眼睛,“关于我的吗?”
“对,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带他来的时候,我提过夏成吗?”欧阳医生说,“那次他可能就记住了,这次来是问我了一些康复的细节,还有夏成的情况。涉及患者隐私,我不会说太多,只说了损伤的位置和康复的基本情况。你别说,他自己在家明显做过功课,带着问题过来的,一些专业词汇都不需要解释,他一下就明白。对了,临走前他还问了我关于外骨骼的事。”
“外骨骼?”沈言想起沈识雁带来的资料,“国外的吗?”
“这项技术咱们国内目前的确不太成熟,”欧阳医生摊手,“不过据我所知,国内已经有不少研究所和科技公司合作攻克这个问题了,相信实现也不是难事。而且现在R国那个科技公司准备把这项技术引入咱们国家,S市、B市都有他们的合作单位,正在找受试者。”
沈言微张着嘴,脑海里回忆着和贺苳的谈话。他没想到贺苳会单独来找欧阳医生,提起夏成他能理解,毕竟是他们聊过的复健有所成效的人。但贺苳问外骨骼是什么意思?他还没忘记这件事吗?
“总之,你的小同学似乎比你自己更上心,”欧阳医生拍拍他的肩膀,迎着落日余晖站起身,“加油吧小少年,你的未来还远着呢。”
沈榭接上沈言,回家的路上见他一言不发,奇怪道,“怎么了?”
“欧阳医生说,贺苳前几天来找过他,还问他外骨骼的事,”沈言皱着眉,“奇怪,他怎么还想着这件事,我自己都忘了。”
从沈识雁回来,沈言经历过崩溃情绪失控住院,出院以后又飞快和贺苳分开狠下心保持距离,根本没有心思想其他的。眼见距离沈言之前说的“高考完再说”已经近在眼前,但他自己早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贺苳一直放在心上。
沈榭听说也有些意外,随之明白贺苳肯定是想为沈言的康复做些什么。忙碌重压的高三还能分出时间精力做这些,他心里对贺苳充满了感激,表面上不动声色道,“哦,是吗,他还挺上心的。”
“你跟他说过什么吗?”察觉到沈榭短暂的停顿,沈言从后视镜里看他,“你是不是找过他?”
“我怎么会找他?”沈榭听完心都漏跳了一拍,紧张得一脚踩下刹车,还好前面本来就是红灯,“我没事找贺苳干什么。”
“那他怎么会提起来这个,”沈言喃喃自语,当时自己是和贺苳提过,不过本来只是为了和他解释为什么那段时间他心情不好,没想到贺苳一直记到现在,还专门去找欧阳医生询问。
沈榭不敢多说,把沈言送回家后就去公司加班了。沈言简单吃了晚饭,心不在焉地洗完澡,正准备写今天的作业,电话突然响了。
安静的房间里,突兀的电话铃把沈言吓了一跳。他转着轮椅到门口,从书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是吴骏业。他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不到九点,心里疑惑这个时候晚自习还没下课,吴骏业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喂,老吴,”沈言接起来,“你没在学校吗?”
“小言言...”电话那头有些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吴骏业答非所问,声音也有些奇怪,“你...回到家了吗?”
“回来了,”听出吴骏业不太对劲,沈言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屏幕,“你在哪?你怎么了?”
吴骏业在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我...”
沈言直觉不对劲,他一手撑着桌面,提高音量问道,“到底怎么了?”
“小言言,”吴骏业的声音颤抖,“我在医院,林淼...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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