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不可猜。
在那十二幅有意争一争太子妃的女孩画像送到东宫半个月后,朱潇把调查结果呈给了皇太子陈简策。
陈简策正在内阁呈上来的折子上写批复,写完了一句话,他收了笔,放回笔架上。把折子放到一边。
他拿过朱潇呈上的折子,放在面前却没打开。他擡头看着朱潇,“说吧,有几个没查出问题的?”
“有两个。户部王侍郎,礼部田侍郎。”
陈简策想了想这两人这几年的政务表现,他点点头,开口却是,“翻翻他们这几年出的诗集,给父皇上过的贺表,都翻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敬的措辞。”
“是。”朱潇心想,真是鸡蛋里挑骨头了,没事也得找点事出来。
朱潇退了,陈简策打开那份折子,看了一遍。
第二日早朝,陈简策把这份折子给了刑部,命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审。把折子里提到的官员涉及的罪名,逐一审问核实。
上至二品三品,下达五品六品,十名朝廷命官同时被查!
“舞弊弄权”、“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侵占民田”、“恶仆伤民”……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等众人把同时被查的这十个人逐一分析过后,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共同性——全部都被皇后娘娘召见过,要过家里姑娘的画像和生辰八字。
于是,不等朱潇找出余下两位官员的问题,他们赶紧让自家夫人到宫里请罪,说自家姑娘“忽感恶疾”。
甚至有人,大着胆子找到了弘庆帝。
弘庆帝说是退居距宸京百里的华岚行宫,但一直未动。只是深居后宫,陪陪皇后,哄哄六皇子,不理朝政。
不料,皇太子在外朝大开杀戒,这些人求人求到了弘庆帝这里。
这位老人姓刘,已致仕多年,是弘庆帝刚登基时亲自提拔的大臣,曾官至礼部尚书。如今他的孙女有意争一争太子妃,结果自己儿子因“恶仆伤民”被查,如今停职待审。老婆子和儿媳妇在家里哭哭啼啼。无奈他求到了弘庆帝这里。
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头在自己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弘庆帝又是心烦又是心酸。
两人在御花园的回廊下。弘庆帝坐着,刘老头跪着。
六皇子从花园深处跑回来,奔上回廊,扑到弘庆帝怀里,“父皇,你看。”一双小手脏兮兮的,举着一只草编的蚂蚱。应是随侍的太监给他编得。
弘庆帝拿帕子擦着小儿子额头的汗,“好看。歇会儿歇会儿。”
六皇子仰着头看着父皇,“我不累。皇兄说我多跑跑,才睡得好。睡得好,才长身体。”
弘庆帝闻言笑出了声,“你皇兄说什么你都听,父皇说你,你也不听。”
“父皇说得,从儿也听,都要听。”
弘庆帝摸了摸小儿子的头,“乖。”他看了看跪着的刘老头,转对小儿子说,“今日你去找皇兄午睡,就说有个刘老头找父皇了,求父皇对他家手下留情。会说吗?”
六皇子大眼睛看着弘庆帝,“会说。刘老头找父皇,求父皇手下留情。”
“行,就这么说。”弘庆帝笑了。
刘老头赶紧磕头谢恩,“多谢陛下,多谢六殿下!”
刘老头再三谢恩,退下了。
皇后来了,“陛下,回去吧,热了。”
日上中天,户外越来越热。
弘庆帝站起身,牵着六皇子往回走。他轻叹了口气,对皇后说道:“策儿纳妃的事,先缓缓。”
皇后不问外朝事宜,不知前面已经一片腥风血雨。但弘庆帝开口了,必有因由,皇后应下,“臣妾遵旨。”
陈简策刚刚掌政,适当调整可以。但,这么一片一片的杀下去,朝政岂能不乱?弘庆帝被儿子气得够呛。
弘庆帝又转头对随侍的太监说道:“午后,传陆仲德进宫。”
“奴才遵旨。”太监应下了。
弘庆帝知道陆炳去三边的事,他觉得,陆仲德定是也被气得够呛。他打算找个人,解解心宽。
午饭后,六皇子陈简从到了东宫。
陈简策脱了他的小袍子,只给他穿一件无袖的汗衫。鞋袜都脱掉了,小家伙高兴的在床上撒欢。“母后不让我这样穿,说不合礼。”小家伙和皇兄告状。
陈简策把他捞过来,按在怀里给他擦脸、擦脖子、擦手。“在皇兄这里可以这样穿。”
陈简从咯咯咯地笑。
擦洗完了,两人上床睡觉。
陈简从抓着哥哥的衣襟,“父皇让我和皇兄说句话。”
“什么话?”
“今日有个刘老头找父皇了,求父皇对他家手下留情。”
陈简策自是知道这个“刘老头”是谁,“嗯,皇兄知道了。睡觉吧。”
小孩子哪能那么快睡着,一开始在陈简策身边来回骨碌,一会儿又骨碌到床尾。在床尾趴了好一会儿没动,这是睡着了。
陈简策把他抱回来,盖上一层绢做得小被子,自己也合眼睡下。
他在外朝大开杀戒,父皇一定会知道。
如果纳妃的事情,父皇要继续,那他就继续杀下去。
弘庆帝知道,陈简策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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