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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1 / 2)

第 24 章

扶曦曲径纵横, 翠色葱笼,云晞一路走到泽山,遮映在头顶的树影终于消散开, 视野瞬间就开阔明亮不少。

扶曦整座岛的地势都与崎岖陡峭四个字不沾边,泽山也不算是真正的高山, 放在见惯了青干巍峨崇山的云晞眼里,只算一个……

比较高的坡。

云晞爬坡都爬得有点累了,带路在前的任良宴却难得没有打呵欠,精神还足,走两步就回头过来笑吟吟地等她, 一路指着各处连绵成片的屋宇,热情洋溢地介绍着扶曦各流派的分布。

“这泽山原本只住了宗主和明师兄, 后来添了个孤山小师妹,不过还是冷清得很。”任良宴评价道, “咱们宗主看着凶神恶煞,常被长老们t用来吓唬那些刚入门不听话的小朋友, 实际上就一面冷心热小老头, 明师兄自然不用多说了, 正人君子, 人见人爱。孤山小师妹嘛, 性子偶尔又冷又倔, 但她是咱们扶曦的骄傲, 修行界的未来, 有点小脾气也无伤大雅。”

云晞点头表示认同:“挺好。”

任良宴与人闲聊时, 想到哪就说到哪, 没忍住叹了声气:“假如云晞没有失踪,这十年乃至往后的风采依旧是她一人独占。如果某天她重现于世, 恐怕会记恨孤山小师妹。”

“云晞这么恶毒刻薄的吗?”

云晞疑惑之余,还反思了一下,“天地不灭,以灵气供养修行者,最好的结果就是出现越来越多的强者以捍卫天地,若是这么些年间,持剑者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云晞,修行一途无疑成了死局,修行者们应该担心是否有什么东西更改了天时,阻碍了大道。况且洞虚境之上,还有无上境,云晞也并非真正登峰造极之人,她自己也需往上走。”

不知怎的,任良宴竟莫名觉得被安慰到。

“年姑娘说的是,果然还是我眼光短浅,刚才的话见笑了。”任良宴脚步重新轻快起来,一指不远处的院子,笑着说,“到了。”

云晞老远就已看见了坐在院里的男子。

那人的气质沉稳温和,一身春碧色衣袍汇聚出了令人愉悦又舒适的生机,衣摆上的墨绿色丝线绣着青松飞瀑,白鹤照影。

他在那院中安静地一坐,就好似一幅静中有动的画,极具观赏性,让他正在抽查圈点弟子课业的残忍行为都变得赏心悦目几分。

云晞弯下眉眼,往门前走去,正准备屈指敲门。

任良宴已经从篱笆上翻了过去,动作十分熟练:“明师兄!我带贵客来了!”

明松雪已经被石桌上那一摞课业上的红叉红圈折磨得有点疲惫了,听见任良宴的声音,揉了揉额xue,擡眸看了过去。

招手跑过来的任良宴身后,站着一位故人。

明松雪睁大了眼睛,霍然起身。

第一个的反应是不可置信。

他见过浮光雾锦下的那张脸,此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心中疯狂涌现出惊喜,震撼与痛惜。

重重复杂的情绪交织冲击,半晌,明松雪低头笑了下。

活着就好,不该再遗憾她被什么变故弄成了这样。

“小……”晞字还没喊出口,明松雪就被云晞摇头的动作制止。

院子的主人愣在里面半天不开门,云晞也只好学着任良宴,跨过低矮的篱笆走了进去。

“我姓年,闻宗主要找的人。”云晞露出平静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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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边的兰花往外伸展出几片长叶,染了阳光的绿意变得明媚几分。

任良宴把人带到后就自觉走了,书房里只剩下云晞。

“小晞。”

明松雪在厨房忙了一阵子,端了一碗牛肉面出来,他还没适应改口,顿了顿,“青干从来没有放弃寻找你的下落,你不回去吗?绝不可因为担忧现在的身体,就想着隐姓埋名了却余生。你可以在这里先安心住下,把身体养好,凡我所能,定然想尽办法让你痊愈。”

云晞情绪平静:“多谢。明师兄,你应该知道我当年离开战场的真正原因。”

气氛突然安静。

炉子上茶香沸腾,壶中的热气缓缓升起,氤氲在二人的视线之间。

明松雪想起望秋原上各宗门抵御邪灵入侵时的一些艰难瞬间,顿了顿,语气却十分肯定:“无人责怪你。”

云晞笑了下。

她捧着茶杯慢慢抿了一口,问:“我师妹现在怎么样?”

明松雪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正色道:“越峰主与你们几个相继出事,青干穆宗主原本与各峰议定,要朗照峰的李长老代为主事,在宣布之前,奚师妹也与朗照峰众人自行商议了一场,此后奚师妹就开始代管一峰事务,虽有李长老等人帮衬,但她一人身上的担子自然压得最多。她这些年很辛苦,也做得很好。”

云晞听完,竟然觉得师妹小时候淘气懵懂的模样已经变得模糊。

她夸赞道:“不愧是师尊最喜欢的孩子,比谁都靠得住。”

明松雪的心情却没她这般放松平和,最终还是问了一句:“中州皇城也不回去吗?那是你的家。”

“明师兄,我已经过了一遇到难处就想回家的年纪。”云晞话锋一转,“闻宗主特意找我来扶曦,恐怕不是为了收徒吧?明师兄可有什么消息能透露一二?”

明松雪不认同此事应该往别的方面想,安抚道:“师尊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只是因为良宴那一卦预占而不愿存过你这样一个天才,扶曦在那场大战中损失了许多实力不俗的弟子,近些年都在广招纳新,你不用多虑。此事随你自己的心意就好。”

“那便是我多虑。”云晞见他不知情,也就作罢,“听说闻宗主近日不在扶曦?”

明松雪回答:“师尊有要事外出,恐怕还得等上十天半月才能回来。泽山上还有一间空院子,我已找人打扫干净,等等我带你去看看。”

一宗之主不会轻易离开宗门,更何况还这么久。云晞觉得奇怪:“何事?”

明松雪并未言明,手指点了点桌上的面碗,笑着说:“你怎么光喝茶,还没饿呢?”

云晞拿起筷子挑了挑面上的胡荽,又擡眸看向明松雪:“不久之前是不是有人借宗主之名潜入扶曦作乱?如此猖狂,不可能是寻常妖魔。妖界早已归属魔域,在祝寒宜主动解除血月誓之前,他们永不得背叛,而魔域如今四分五裂,战事频发,叫得上名号的几个大妖都被魔域那几位界主驱使着参与了权位争斗,应该没有多余的功夫为难扶曦。”

她看了看明松雪的反应,继续说:“是邪灵?”

明松雪怔了下,轻叹声承认:“你才上岛多久,什么事都让你摸清了。”

他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暗色,语气逐渐沉重。

“有些邪灵如今披上修行者的皮囊,就能使用被害之人掌握的术法,就像是觉醒了复制类的天赋。十几日前,有几只这样的邪灵登上扶曦,想破坏桑灵,杀害了许多弟子,被长老们发现后就想逃走,两名弟子伪装成邪灵混入其中,想找到它们的据点,不久却被发现了,被邪灵下了几条毒咒,之后就与扶曦断联至今。”

云晞咬了一口面条,猜测万子清说的那位师兄就是其中之一。

“闻宗主这一趟出门,也与邪灵有关吧。”云晞语调平缓,“是找到了邪灵的据点,还是要和其余三大宗门商议追踪防守的事情?”

明松雪听着她云淡风轻点破一切的语气,失笑道:“瞒不过你。我们原以为望秋原一战上,越峰主与小鸢已将邪灵诛杀殆尽,哪知近些日子竟然又有邪灵重现于世,许多地方都传来了邪灵偷袭伤人的消息。宗主这次去了云天台,与三大宗门和一些修行世家的领袖商讨应对邪灵。”

云晞的确没明白:“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师尊外出这一趟,知晓目的的人本就不多。”明松雪神色严肃了几分,“更何况,小晞,你从小所行的济世救人之举已经够多了。天下事应该由天下人来救,而不是你一人来背。这十年,你已受了许多苦,也应当好好歇一口气。”

云晞愣了下,点点头。

她在长久的沉默之中低头慢慢吃了几口面,忽然问:“明师兄,你知道我从前为什么常常下山吗?”

明松雪说:“历悲欢,练本事,修心境,行大道。”

云晞摇头。

“从前我只不过以为下山扶危救人是我应做之事。”

她的眼中布满回忆。

“我六岁离家,阿姐说我二人在朝在野都应该是扶危除恶一条心,我答应照做。我拜入青干,师尊亲自带我寻本命剑,取名步尘,要我看得见天下疾苦。我十二岁横扫金玉宴,十四岁破逍遥,十六岁破洞虚,世人对我期盼诸多,我定不负。这些也是我的杀道所指,并没有任何不对。”

“况且赞誉加身,好不风光,少年人谁不爱盛名。”

云晞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明松雪没能从她的回忆中读出任何勉强,不甘或怀念,他盯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目光,既觉得不可信,又觉得她的确会这样说才对。

云晞擡眼看向他,眸光如冰下静水,漾开的笑意浅淡平和:“现在,这些只是我想做之事。”

“前几年间,我其t实无数次希望有人可以救救我,所以如果恰好见了谁也深陷绝境,那么我就去做他期盼的那个人。”云晞不会再向第二个人重复倾吐苦难,语气和缓而坚定,“我还剩下师姐的仇没有报,但是在此期间,我眼里不应该只看得见报仇一件事。”

这几句话进入明松雪的耳中,竟然比他预料的变故更为震撼,能让云晞绝望求助的困境,他不敢细想。

明松雪先是惊诧,最后露出敬意:“是我自以为是。”

云晞神情释然,给明松雪添了一杯茶,语气轻松许多:“明师兄,你不必因为与我师兄是挚交好友,就觉得有照顾我的责任。我若是你的师妹,你是不会让我在谁的羽翼下久留的。”

明松雪笑着摇头:“那可说不准,我那个师妹……”

“你哪个师妹?”

门外突然闯进一个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云晞扭头看过去,只见孤山鸢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与自己撞上目光,原本紧抿着的唇角明显一松。

“年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孤山鸢站在桌边,也不知怎么的,在云晞面前就下意识放缓了态度。

师尊不在,辗转反侧了几日才鼓起勇气来向师兄坦白重祟一事,此刻也泄了气。

“你们见过?”明松雪也有些意外,介绍说,“小鸢,年姑娘是师尊请来的客人。”

云晞笑着问孤山鸢:“你师兄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惹你冲来问罪?说出来让我评评理。”

“师兄几日前找我,说是让我进妄真水境把他落在里面的淬剑石找出来,没想到是把我骗进去,一直关到了今天。”孤山鸢气恼地看向明松雪,眉头紧拧着,“你知道我最讨厌幻境。”

明松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讨厌又能如何?这不能算是躲避水境试炼的理由。”

孤山鸢目光不服气地撇开。

明松雪淡然:“两天之后就是试金会,你才回来,还不知道林赫师弟已经与你同境,放言要拿下魁首,他前几年总是输你几分,这一次难说。”

孤山鸢意外于林赫已破了化劫境的消息,随即眼神矜傲:“今年他也会输给我。”

说罢就转身离开。

“去哪?”明松雪追着她的身影望过去,不慌不忙叮嘱,“不许拿我池子里的鱼出气,那是苏长老暂时养在我那儿的,你若把它们烤了,咱师兄妹二人今晚就得收拾收拾去冰河抓几条回来。”

孤山鸢已走到了院子里,脚步一顿,大声道:“去翠烟林练剑!”

云晞扭头看回明松雪,端起茶杯挡住唇边的笑意:“难怪我师兄每年的新年愿望都是师尊不要再捡师弟师妹回来给他带。”

明松雪评价起孤山鸢时,眼中笑意温柔,与说起旁人时不同:“小鸢这脾气是装出来的。”

“看得出来。”云晞看了眼无人的院子,“她若非心性沉静坚韧,拔不出劫尽。”

“她在剑术上勤勉刻苦,天赋也比我好,以后会走得很远。”明松雪的叹气声微不可察,“在外门时,始终耽误了些。”

“没长得很歪,不必担心。”云晞问,“刚才你们说试金会是什么?”

明松雪说:“扶曦的年末大考。”

云晞想起在青干的时候。

小时候每年闭关都与岁晏大考的时间撞上,因此出关之后先径直去一趟刑罚堂已经成了习惯,加之全宗门的长老们都对她尽可能的包容,没人敢耽误她闭关,也未提出过异议,仔细回想起来,她竟然从来没参加过岁晏大考。

唯独有一年其实是有机会的。

那年岁末,云晞出关得早,按惯例去刑罚堂领罚时,路过朗照峰的浮霞台。

秦逍下山未归,那年就由岁宁和其他几峰的大弟子拿着笔册守在浮霞台,通过悬空的洞察镜观察弟子们在大考中的表现。

岁晏大考至关重要,既是对弟子们平日修行成果的直接考核,也是不少外门弟子通过优异的表现来进入内门的珍贵机会。几个负责观察记录的大弟子们也同样不敢懈怠。

云晞转身回去拿东西,左手抱着一卷竹垫,右手拿着一杯糖水,无声无息出现在他们身后,盯着洞察镜看了半天。

“为何半个时辰就能通过的考核,大家还没出来?”云晞终于忍不住,发自内心的表达出了疑问。

众人听着这天真疑惑却欠打的声音,这才发现身后多了个人。

“出关了?今年的大考刚开始,你来得巧,去吧。”岁宁侧身督了她一眼,朝着洞察镜扬了扬下巴。

“剑术第一也需要参加这种考核吗?”云晞停下喝糖水,试图讲道理。

律和峰大弟子微笑道:“我刚才应该往里面丢个传音符,让师弟师妹们都听见,出来之后把你暴揍一顿。”

舒晴峰大弟子热情地招招手:“云师妹快过来,我给你的糖水里加点好喝的。”

云晞咬着吸糖水的细竹管,瞬形逃离原地,悄悄在地面留下的一道怒雷符爆炸开,被炸得灰头土脸的一众大弟子们的控诉声响彻山头。

“每年大考都会设置观察者,负责监督纠正弟子们在大考中的表现,往年也有邀请扶曦来客作为观察者的先例。”明松雪对若有所思的云晞发出邀请,“你这几日若是担心等得无聊,不如来帮这个忙,也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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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晞没想到扶曦的观察者是指行走在红叶山这整片考场中去亲身观察,最大的作用是拉架。

扶曦全岛都禁止弟子私斗,唯有大考这几日,考场范围内允许弟子们为了争夺资源获取积分而比斗,唯一的原则是知晓分寸,不能造成同门死亡或者毁其根基。

平时积攒了不痛快的弟子们这几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红叶山各处都有术法光芒迸溅,比外面噼里啪啦点燃的炮仗还要热闹。

云晞穿上观察者的隐雾衣,在红叶山之中就能隐匿身影,像一片空气一样在山里走了一圈,偶尔拿手里的树枝拨开战意上头下了死手的弟子们,再在手中名册中浮现的名字上减去十分。

工作简单,就是累脚。

云晞刚刚退出至红叶山边缘一带讨个清净,蹲下身揉揉膝盖的功夫,铮铮剑鸣声震荡起脚下泥屑,从后方传来。

她翻开明松雪特意给她准备的地图看了看,目光投向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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