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月下树影森森。
云晞乌黑的长发在剑风中凌乱起伏, 她来到血色之中,江泛月身后,随手捡起一把铁剑横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血腥森冷的杀道气息环伺, 令江泛月无法从原地逃离。
“为什么?”云晞若有所思地重复她的疑惑,轻笑了声, “利用浮金轮盘的力量,定时延长一个人身上的状态,你以为只有你们才想得到?还是说,你觉得陨天阵天衣无缝,连我的探知术也绝不可能察觉到一丝一毫?”
她提前用浮金轮盘定格了体内灵脉正常时刻的状态......?
“年姑娘, 你真是警惕得令我觉得恐怖。”
江泛月乌黑的眼珠子震颤着动了动,僵硬地扭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云晞, 冰凉的剑刃缓缓割破咽喉,折磨一t般不允许她立刻死去。
我在你们手里, 吃了十年的亏。
云晞余光督了眼置身事外的任良宴,忍下这句话, 淡声说:“多防着你们不是应该的么?”
江泛月很快定下心神, 笑语婉转:“年姑娘, 我一直都承认我们这些人在你眼中, 弱小得不过是一粒随手就可以掸开的灰尘, 你想杀我就杀吧, 反正今天胜负已定, 被那群恨不得把我扒皮碎骨的人杀死, 还不如死在你这个熟人手里。”
云晞奇怪道:“和他们比起来, 你竟然以为死在我手里更痛快。”
江泛月气息逐渐微弱, 感觉到一道毒咒灌进了她的伤口,如无数碎玻璃绞割喉咙, 阻止她发出声音。
她痛苦地蹙起眉头,却仍笑着,喉咙里不住地涌出血水,哑声说:“年姑娘,若我告诉你,岁宁是我杀的,秦逍的秘密是我告诉了姜斐,逼得越景清身死殉阵的邪灵也是我从地心火里放出来的,害得你变成如今半死不活的人,也是我,你还能这样气定神闲的折磨我吗?”
云晞轻轻嗤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把罪责全部揽下?别妄想了,我知道他是谁。”
江泛月一怔,扭头直勾勾地盯着云晞的双眼,过去在云晞身旁一次次受伤的画面重现眼前,让她发觉自己被彻头彻尾地耍弄了。
“你原来早就知道了真相。”江泛月气息奄奄,双闪躲的目光终于不受控制地扫向远处的人群。
他们在楚修君的带领下往安全之地撤离,他也跟随在其中,本就是一个对今晚之事毫不知情的局外人。
他没有为她出手,没有为她停步。
江泛月难过却安心,也没有什么遗憾。
云晞留心着她的一举一动,微微笑道:“我猜对了,一个组织的领袖和创建者本就不一定非得是同一个人,你就是他最初救下的‘家人’之一吧?你那么聪明,又对他别无二心,最适合接管近水楼,带着这些人违背他的‘初衷’,替他杀人放火,让他干干净净。”
江泛月布满血水与眼泪的一双眼睛猛然一缩,静了片刻,扯出一个挑衅而刺眼的笑,血水咕噜的喉咙中发出的嗓音已经微弱含糊。
“剑仙想没想过,像你这样聪明却不懂趋利避害,不收敛锋芒的人,是什么下场?纵使抓住了一些蛛丝马迹又如何,你敢指控他吗?你敢,说出他是什么人吗?”
云晞轻笑了一声。
“若不是你现在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我一定会留你一条命,直到让你亲眼看见我赢,他输。”
她收剑,转身走向人群。
毒咒在江泛月喉间爆炸,血肉横飞。
似有一滴粘稠的血泥飞溅在眼前,走在人群中的任良宴脚步一顿,擡袖擦了擦脸,摇头呵笑了一声,在身旁好心的修行者的催促下,不紧不慢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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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没有唤梦符,任良宴也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有女主孤山鸢登上灵兽繁花簇拥的百尺高台,百家宗门恭贺她破无上境,成为当今世间第一位无上者。一道飞虹穿出白鹤飞掠过的流瀑,带着他这个完成了任务的人,通向碧霄之上。
仿佛通向的正是回家的路。
那是笔下本该出现的结局,最初的心愿。
一柄霜白的剑刃横扫而来,山河破碎,仙台化作灰烬,飞虹破散,他从天坠落。
落入一间小院。
提剑而来的人瞳色清冽,雪袖飞舞,视线明明还矮他一截,却居高临下,不可冒犯。
任良宴惊讶于她的大胆,盯着她看了一会,笑着从地上爬起,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云晞,你不声不响来我的梦里做什么?瞧给我吓得。”
云晞气势收敛,判若两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听说这些天找你算姻缘,测气运,观命数的人多得不行,没办法,我只好梦里来插个队。先说好,你梦见了什么,我可没看全,只见到你在天上一直走,我再不拦,上哪找人去。”
“噢,那坐下吧,入梦可耗费力气。”任良宴语气热情又好奇,“你想测什么?我身上束缚灵脉的毒也消除得差不多了,现在心情也不错,用任何寻常卦术都不是问题。”
云晞在他对面落座。
有风徐来,树叶飒飒作响,一间院子被地上这片摇晃的树影一分为二,阴影的另一边,是投落在人间的橙金色夕阳。
云晞身上铺满辉煌的万丈霞光,而任良宴坐在树下冷寂压抑的阴影中,两人分居于一明一暗,割裂感极强。
云晞久不开口,似在仔细斟酌要问什么问题,才不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任良宴也不急着要她的一个回应,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
一种古怪的气氛徘徊在二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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