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天色已晚, 静夜无人,连月亮也像是隔着起雾的窗纱,迷蒙地悬在天边,昏黄的光晕, 像极了湖边水榭廊下挂着的风灯。
谢玄奚坐在马车里, 掀开帘子望了一眼, 想到的却是少女盈盈望过来的一双眼。
“公子,到了。”不多时, 苍叙勒直了缰绳,马车停下,他回过头轻声与坐在车厢里的人道。
谢玄奚方出了马车,不远处又有车轮辘辘的声音响起。他并不好奇,甚至连回头望一眼都不曾,下了马车便要进府。
“谢玄奚!什么意思?明知你娘就在马车里,你也不肯停下来等一等?天底下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
正要翻身下马的苍叙听见当家主母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一时也不知自己是该装死还是该装死, 最后索性僵在马上, 权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见。
谢玄奚按了按眉心。
回过头,他微微笑着道:“云水下午才至府中,先是交代您要办一场接风宴,又去为您收拾厢房, 打理院子, 我以为母亲该晚些日子才到, 至少等府中一切都妥当了, 您住得舒心方好, 怎么会想到更深人静,您便乘着马车来了。”
谢夫人冷冷一笑:“我若是再晚些到, 恐怕就到不了了,谁知道你愿不愿意我来?再者,这巷尾独侯府一户人家,我既乘着马车来了,不是要往侯府来,那还能往哪儿去?你倘若有心,向云水问一问我,便也该知道,我今日便到定京了。”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转,竟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开始拭起眼角来,“说到底,你就是不想我来,觉着我在侯府里碍你的眼。”
谢玄奚无奈拱手:“母亲说得是哪里的话。您若是早些时候教我知道您的行程,我便命人来接您了,这一路上,听说您身边就只有两个丫鬟并几队士兵,竟连随行的医士也没有,您可曾想过万一路上有什么意外,哪怕是偶感风寒,该怎么办?”
“您这次离家可是临时起意?等父亲知道的时候只来得及给您点一百玄武卫近身随行,却连医士也忘了。这次您是侥幸路上才没遇着什么事,下次确实万万不能了。”
谢夫人有气无力地放下帘子,懒怠的声音透过帘子往外:“……知道了,你先前走这么急想来一定是有事还没处理吧,母亲就不耽误你了,你快去吧,母亲忽然有东西不见了,得好好找一会儿,至于叙旧什么的,留待明日也来得及。”
好一会儿,没听见外头的人说话。晴山在夫人的示意下悄悄拉开帘子,往外四周看了看,而后方才缩回脑袋,如释重负道:“夫人,公子已经走远了。”
谢夫人松了口气。
早知道她就不起这个话头了。
按她的设想本该是她先声夺人,却没想到反而被倒打一耙,甚至险些还要被追究她私自离开雍州的事……她这娘当得,也忒没面子了。
“不对,我还没问他,这么晚回来,是去做什么了!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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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宝音这一夜睡得极好,第二天一早,同母亲一道用完膳,她便捧着脸道:“我吩咐了华堂春的人将近几个月的新品送过来,一会儿娘也陪我挑一挑?”
摄政王妃用锦帕拭了拭唇角:“你喜欢什么,自己挑便是了,怎么还要我陪?”
女儿自小便主意大,在穿戴上从来不听旁人的话,向来是喜欢什么便穿戴什么。她也不是那等专断之人,大多数时候也就是女儿喜欢便随她去了。
崔宝音红了红脸,小声道:“是要送给一位夫人的,我怕拿不准主意,到时候出错,所以才想请母亲把把关。”
“哪位夫人?”王妃眨了眨眼,这还是头一遭见女儿在给旁人送礼的事上这样上心,竟连请她把关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崔宝音目光微闪,微微擡眼看了看娘亲鬓边的赤金镶红宝石凤衔牡丹簪,又低下头看碗碟里的水晶包,总之就是不敢看自家娘亲探究的眼神,“就,没谁……”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说不出口是哪家的夫人。
王妃点了点头:“也好,反正我一会儿无事,陪你挑一挑要送给那位夫人的礼物也无妨。”
她着重咬了咬“那位夫人”这四个字,果然见着女儿脸更红了些。
华堂春的人动作很快,毕竟郡主大显神通清算旧账的事尚在眼前,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怠慢了郡主,一听郡主要他们将近几月的新品送进府中,一大早便在王府门前候着,只待主家传召了。
崔宝音等母亲用完膳后,便命折萱将华堂春的人宣了进来。
华堂春今日几乎是将铺子里得用的人都遣了过来,厅堂里分了三排站开,一排手里捧着红漆托盘,这里头盛放的是这几月里华堂春以月令之花为主题打造的一系列首饰,从六月芙蕖,到七月凌霄,再到八月桂花,只一品花目便做了四式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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