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崔宝音回过神来, 猛地便扑进谢玄奚怀里,半是抱怨半是喜悦:“你怎么才回来!”
谢玄奚垂眼,用大氅将她裹住,挡去过路人窥探的目光后, 方才低声道:“是我不好, 回来晚了, 劳音音久等。”
他牵起她的手:“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
崔宝音仰脸朝他一笑, 歪过头让他看自己鬓边的琉璃牡丹簪:“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
崔宝音赞赏地看他一眼:“算你有眼光,这可是我亲自画的花样,昨日里工匠才将这批簪子做出来,放到华堂春售卖。”她转过身,看着华堂春里人来人往的景象,十分神气地道, “看到了吗, 这么多人, 都是来买这支簪子的。”
她才不会说这两天夜里为了这事她觉也没睡好,总是惶惶睡去又惶惶醒来,梦里都是这事也就罢了,更担心一觉醒来就听见折萱说这批簪子一支也没卖出去。
谢玄奚弯唇一笑:“音音好厉害。”他又问, “那东家现在巡视完了, 是否该回府了?”
崔宝音转过身, 甩开他的手, 往前走去, 趾高气扬地道:“那就让你这个新来的护卫护送本郡主回府吧。”
谁承想她才方走两步,手又被人从后攥住, 她低声斥道:“你大胆!没见过哪家护卫敢这样轻薄主家的!”
谢玄奚轻声一笑,嗓音温和得像是风雪中那一盏从不熄灭,永远昏黄明亮的灯火:“我想牵着你走。”
崔宝音觉得好生气,这个人怎么变得那么快,她还没演够瘾呢。她回过头,怒气冲冲地盯着他,却见他眉眼带笑,静夜雪深,天寒风冷,他却仿若春山初绿,那一双温柔眼眸里,只有她的面容身影。
她忽然败下阵来,别扭地开口:“算了,你想牵就牵着吧。”
谢玄奚一路将她送到摄政王府,才松开她的手。
崔宝音停下脚步:“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谢玄奚摇头:“我还有事,须得去见你父亲。”
崔宝音情不自禁地翘起唇角:“那你先送我回迟芳馆,再去见父亲。”
***
崔鹤行早便知道谢玄奚今日抵京的事,又听说他在街上遇着了女儿,将人送了回来便要来见他,吹了吹胡子:“真是一晚也等不得,有什么事不能待明日说!”
话虽如此,他却仍旧让观琴放了人进书房。
谢玄奚一进书房,见了他,便将孟惟清答应进京,且已启程的事说了,“算算日子,应当过五六日便能到。”
他说着,迟疑地望着摄政王:“我……”
崔鹤行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情说不上来地好,他拿眼睨他,明知故问:“你什么?”
谢玄t奚忽地一掀衣袍,在他面前跪下:“我想求娶郡主,还望王爷应允。”
这是两人事先说好的。况且谢玄奚在临襄做的事,也很合他的心意——孟惟清给他送美人,被他拒之门外;邀他去酒楼谈事,原是安排了舞姬献酒,他却在见着舞姬后便甩袖出了酒楼,金银财宝,他也一概不收。
更要紧的是,他女儿这些日子随着母亲出门赴宴,宴上也不是没有姿容出众的年轻郎君向她示好,她却始终不为所动。
他沉着脸将人扶起来:“你要好好待她。”
谢玄奚站起来,朝面前人一揖到底:“遵命。”
他回了侯府,第一桩事便是问母亲可睡下了,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方才进了母亲的院子,擡手叩门:“母亲。”
下一瞬,门从里面被打开,谢夫人看着儿子,有些意外:“怎么回来了也不给个信,这么晚了,厨房里只怕什么都没备。”
“我不饿,母亲。明日有桩事得劳母亲费心。”
“什么……”谢夫人颇觉稀奇,这还是头一回儿子有事求到自己这儿来。
谢玄奚拱手作了一揖:“我有意求娶郡主,还请母亲代为……”
他话还没说完,谢夫人就急得一巴掌拍到了他身上:“这么大的事你不早点说?摄政王与王妃松口了?郡主愿意嫁你?云水!把历书拿来!”
她得挑个吉日,请官媒上门,罢了罢了,要不还是她亲自去走一遭。也不行,在雍州这般自然可以,但他们来了定京,自然得按定京的规矩来,还是得请媒人。想到这里,又看见还杵在门前的傻儿子,她又打了他一下:“去去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她说完,便唤晴山:“清点一下我们从雍州带来的东西。”要上人家家里去,总得带上些厚礼,若是库房里没有,明日还得早早出门去置办上。
看儿子还没走,她又问:“可给你父亲写过信?”儿子求亲,当爹的若是不知道,她都怕他杀到定京来。
谢玄奚恍然擡头,又是一揖,脚步急重地往外走去。
他当真把这事忘了。
谢夫人看着他这么一副样子,几乎要笑得合不拢嘴。
他也有今天。
历书上最近的吉日便在三日后。
翌日一早,在膳厅里,谢玄奚听母亲说过后,默了一瞬,才给她夹菜:“母亲做主就是。”
他嘴上这样说,然而眉眼间没有半分笑意,分明是不太高兴。
气得谢夫人拎着筷头敲了下他的手背:“难不成你才刚回来,就想着去王府提亲,这样仓促,谁看得上你?”
谢玄奚叹气。
他没有这样想。
只是……三日真是好久。
谢夫人吃了一块松糕,怡然自得道:“三天都等不得,提亲之后还有闻名请期一堆事,你以为提完亲你就能将人娶到家里来啦?等着吧你。”
谢玄奚垂眼,忽而一笑,
无妨,只要能娶到她,多久他都愿意等。
他又想,不知昨日送给她的那尊玉雕,她喜不喜欢。
迟芳馆里,崔宝音一夜好眠,直到晴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她才缓缓睁开眼。第一眼便看见桌上的三花猫玉雕,又翻了个身将自己埋进锦被里。
——“在临襄时见着这尊玉雕,觉得像你,便想带回来给你看看。”
她昨天收着礼物,光顾着高兴,后来回了迟芳馆里才想起来看看谢玄奚送她的玉雕,打开盒子之前她还猜了许久会是什么,牡丹?芙蓉?再不济也得是兔子吧,没想到竟然是只三花猫!
也不知谢玄奚什么眼光。她堂堂琼阳郡主崔宝音,怎么会像一只三花猫!
可是……她抿了抿唇,擡眼望见窗外白雪簌簌,又想起玉雕下压着的字条,上面题着的两句诗: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貍奴不出门。①
她红了红脸,裹着被子在床上翻了好几圈,方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唤折萱进来伺候她梳洗,外头的采棠听见动静,立时又跑去厨房吩咐传膳。
昨日下了一整夜的雪,今早起来下人们一直在扫雪,只是日头出来,雪融成水,路上滑得厉害,一早王妃那边便差人过来说,今日让郡主在迟芳馆用膳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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