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崔宝音吃完早膳, 便急急忙忙地拉着谢玄奚往岁安堂去。
宣平侯尚在雍州戍边,无诏不得还京。是以整个侯府里,如今也就只侯夫人这么一位长辈。
进了岁安堂里,见着侯夫人, 崔宝音记着临出门时黛栀姑姑和折萱采棠给她补过的课, 就要屈膝, 却被她一把扶住,拉了起来:“咱们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你从前如何,现今往后便只管如何。”
崔宝音红着脸,低声说了句“谢谢母亲”,又向她敬茶。
侯夫人接过茶盏,满饮一口,便给她早早备好的见面礼。
两家定亲时她就想给了,又怕这样急切吓着她, 这才挨到今天。
她拉着儿媳的手, 先是看了眼儿子腰间的荷包, 又想起昨日见着的寝衣,两样东西,针脚疏密不一,想也知道分别出自谁手。从前她还担心儿子是个冷冰冰的木头性子, 不懂得知冷知热, 会给宝音委屈受, 如今看来, 倒是个会心疼人的, 她便也就放心了。
谢玄奚陪在一旁,见母亲给了妻子见面礼, 便开始同她说起t自己小时候的糗事,他已经饮了三盏茶,他娘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母亲,为了给您请安,音音早膳只随便用了一些,一会儿我们还得进宫……”
太后特许宝音出嫁行公主规制,皇上又准他两月婚假,于情于理,他们今日都该进宫谢恩。
侯夫人一听果然嗔怪地道:“自己的身子要紧,请安这事,早请晚请都一样,这么急做什么?但进宫这事确实耽搁不得,母亲这就让人传膳,你再用些粥点小菜,可好?”
谢玄奚拿巾帕拭了拭唇:“华微院中下人已备好了,便不劳母亲操心。”
他说罢,崔宝音却扭了扭身子,贴着侯夫人的臂膀,仰脸道:“不,我就要在母亲这儿吃。”
眼见得儿子被噎住,侯夫人得意地翘起唇角,示威似的,拍了拍儿媳的手:“好,那就在母亲这儿吃。”
待三人一道坐在桌上,用了些玲珑水晶包,又吃了几样酥肉点心,并一盏燕窝鸡丝后,崔宝音方才与谢玄奚辞别了母亲,准备乘马车出府进宫。
一出了府门,上到马车里,崔宝音就开始揉肚子。
谢玄奚看着她:“积食了?”
崔宝音哀怨地瞪他:“都怪你,好端端的说什么我只随便用了一些!”如果不是他说这番话,母亲就不会让她留下来再用一回早膳,她也就不会吃多了积食。
谢玄奚将她揽进怀里,大掌揉着她柔软的小腹,好脾气地笑道:“是,都怪我。”
他垂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心:“要不要下去走走,消消食?”
崔宝音歪了歪头:“也行。”
谢玄奚于是叫车夫勒马停下,弓腰下了马车,又将宝音接下来,牵着她的手,缓步慢行在长街上。
这条长街他们曾走过许多次,然而以新婚夫妻的身份走在这里,却还是第一次。听见路边的摊贩不住地向他们招呼,“公子,给夫人买两只簪子吧!”“夫人看看这块玉佩,颜色极衬您夫君呢!”
崔宝音觉得新鲜又雀跃,又忍不住悄悄擡眼看他的侧脸。
谢玄奚却仿佛有所知一般,问她在看什么。
崔宝音弯起眼睛,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故作矜持道:“什么也没看啊,就是觉得,还挺喜欢你的。”
喜欢他陪她散步消食,喜欢他走在自己身边,喜欢他牵着她的手。
谢玄奚紧了紧牵着她的手,认真低声:“我也很喜欢音音。”
世上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骄傲漂亮又善良可爱的小孔雀,他的音音。
崔宝音吐了吐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不要脸。”
她说的是“挺喜欢”,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也很喜欢”了。
两人没走一会儿,崔宝音就开始嚷嚷走不动了,于是又回马车里,她戳了戳谢玄奚:“现在可以说说你的婚假是怎么回事了吧?”
“说起来,还是托了徐瑞的福。”谢玄奚沉吟着开口,与她说了账本的事。
账本上记载着徐瑞与这些权贵间的往来,钱权交易,权色交易,每一笔都清清楚楚。皇上看了,果然大发雷霆。
就连三品官职,居然也能成为这些人弄权的筹码。如此下去,朝堂之中,裴姓何存,皇家何存?
于是下令大理寺与刑部按图索骥,凡账本上涉及到的官员,悉皆盘审,就算审得臣心不稳,朝廷动荡也无妨。毕竟卧榻之侧,到底不容他人酣睡。
清缴之后,该贬官的贬官,该削职的削职,一批人下去,就该有一批人起来。和之前迟党下位一样,这一次,皇上自然依旧想大力培植自己的势力。
如此一来,他这个背景复杂的太子少傅,最好当个闲人。等两月之后,朝堂局势稳定了,他才该回到他原本该在的位置上。
崔宝音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好辛苦噢。”
谢玄奚眉眼间漾开笑意,低头含住她的唇舌,加深她浅尝辄止的亲吻。
他说:“音音心疼我,就不辛苦。”
况且,能得两月婚假,不必上朝进宫,可以好好陪一陪她,这是很好的事。
崔宝音将脸埋进他怀里,瓮声瓮气地问:“虽然徐瑞的死被账本掩盖过去了,但凶手?”
“凶手自然也被账本的事掩盖了过去。”
说到底,一个五品官的死,若非涉及户部侍郎的人选,在定京城里,和一块瓦砸到地上无异。而现在有比户部侍郎补缺人选无故死亡更令皇上震怒的事出现,徐瑞之死,凶手究竟是谁,自然也就无人关心。
“那瑶簪如果想的话,也可以回来了?”崔宝音坐直了身子,期待地望着谢玄奚问道。
当初送她走是迫于无奈,如今她能有选择留下的权利,这真是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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