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宴与新目标
晌午过后, 日头西移，院子里的豆腐柴叶明晃晃的沐浴在光圈里，绿的娇艳欲滴。泛着金黄的是木莲果籽, 远远望去像一丛丛桂花。
豆腐柴过了几遍清水后又用盐水泡了一道，叶蓁蓁将这些绿叶子投入到滚烫的开水里, 油亮硬实的叶瓣顷刻间变的柔软，微微卷曲缩成几团。
她用筷子在水里搅了几圈, 挑起团团翠幕搁在石臼里, 石臼事先铺上了一层纱布。
用石锤叮叮咚咚的敲了一阵, 绿叶子变的糊烂，渗出碧绿的汁液。添点水继续捶打, 叶蓁蓁用发酸的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
入秋了，还是这样热, 秋老虎什么时候肯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叶蓁蓁才拢起纱布，反复挤出里头的绿汁, 揉碎了的叶瓣便不要了。
豆腐柴叶子舂出了满满一大碗碧绿的汁液, 绿绿的发着青, 在这样热的天气颜色看着就凉爽。
她又从炉灶下抽出一把燃着的柴火, 一碗井水浇上去，木柴立时熄灭，冒起一簇簇白烟。
“咳咳咳……”叶蓁蓁被炝的不住咳嗽, 眼泪也被熏了出来。大意了, 该在脸上复上面巾的。
她没敢耽搁, 端着刚浇灭的草木灰水进了后厨。灰水用纱布过滤了几遍，随后倒进绿汁里。
叶蓁蓁手的动作很快, 左手倒着草木灰水，右手迅速搅拌, 将绿汁和草木灰水快速的融合在一起。
做完这些她在后厨巡视了一圈，想找个大一点的盆子，似乎只有角落里的木盆了。
拿起纱布再滤一道，撇去绿汤上的浮沫，她把木盆端起放置在另一侧阴凉的灶间，总算是做完了一样。
可还有木莲果呢！她擡头看了眼日头，不再耽搁，将晒干的木莲果籽放到纱布里扎紧口子，浸入煮过的凉水里。
“依依，来搓木莲果了。”搓果籽很费力气和功夫，方才捣豆腐柴叶蓁蓁已消耗了大半，手臂酸软，实在没力气再搓木莲果了。
“好，我来了！”柳依依闻声赶来。
叶蓁蓁又道：“泡一会儿在搓。”
“豆腐柴挤出汁液了？”
“弄好了，过一个时辰应该就结成块了。你搓果籽，我去侧间扎做果子要用的叶子。你也一块来侧间吧，这儿凉快。”
叶蓁蓁取来大片的紫苏叶，折成杯子的形状，用草绳沿着叶子边缠上一圈系个活结。
柳依依的嘴是闲不住的，才刚搓几下就打开了话匣子。
“小姐，裴公子昨儿拉你去了院子呀？”真是主子不急，急死丫环，柳依依时刻注意着小姐和公子的发展。
叶蓁蓁瞟了她一眼，那贼眉鼠眼的样儿！“激动个什么劲儿？又不是第一回去了。”
柳依依笑的贼兮兮，摇头晃脑的说道：“那怎么能一样，这是你们吵架之后他主动来找你。”
叶蓁蓁努努嘴，翻了个白眼，说道：“也不是第一回吵架……”，更不是他第一回来求和。每回求和的过程中，又会吵架，没完没了。
“唉……你们还真是天天吵，回回吵。这样都吵不散？”柳依依觉着两个都是天生的犟种，偏生看对眼了，只能相互折磨。
“说不定这回就散了，别在酒肆叹气，风水不好。运势要被你叹完了，做生意的讲究风水。”
“小姐你说我叹气不好，自己也常常说些不中听的，我都不明白你们一直在吵什么？
喜欢就一起，不喜欢就拉倒。可是你们好奇怪哦，不说喜欢每回吵架，我每次以为要完了又开始好了，我以为好了你们又吵了。”
叶蓁蓁突然擡头，呆了许久，赞扬道：“你总结的很好，一言以蔽之，就是这么回事。”
“小姐你别尽夸我，夸我又没用。裴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他？无非是书生意气上了头，自己喜欢还不够，非要让他喜欢的人如他那般喜欢他。
也不晓得他平日看了什么书，想法如此……悬浮，我敢说他没接触过几个姑娘，他这个人吧没点烟火气。”叶蓁蓁了然的一笑。
柳依依被一堆“他”“他”“他”搞晕，反复琢磨了几个来回才琢磨出意思。随后说道：“那小姐让裴公子觉得你有那么喜欢不就好了？”
叶蓁蓁一把甩开手上在做的紫苏叶，气的叉腰，骂咧咧的说道：“难不就难在这？他老觉得我虚情假意。唉……我到底哪里虚情假意了？我对他还不够好吗？算了，等他自己想通吧，我是累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呀？万一他八十岁相通呢？”
“所以你家小姐我不能把宝都压一人身上，我得继续相看起来！我就不信了！京城就他裴望之能入眼？其他人莫非是死了？”
柳依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恍然大悟。“难怪裴公子说小姐虚情假意，小姐随时准备下一个，他能交心吗？”
叶蓁蓁被噎到无话可说，鼻子出了好一通气才说：“你是哪头的？咱们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继续等不就死路一条？
越往后越不好找，他磨磨蹭蹭的不给个态度，难不成要我一直等啊？你也不想想他的条件比我好找多了，他拖的起，我拖不起啊！”
“小姐说的也有道理。”柳依依向来是左右摇摆的性子，一会觉得裴望之说的对，一会儿觉得自家小姐对。
叶蓁蓁也不搭理这株墙头草，继续说道：“所以嘛他也别怪我朝三暮四，但凡我年轻个几岁，我也就陪他慢慢耗，可现在真不行。
人嘛，活着总归不能样样按自己的心意来，两个人喜欢却没有在一起那便是缘分不够，真没办法的。
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这才是最主要的，身边陪着的人说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譬如人人想住大宅子，银子不够小院也很温馨。
我若是为了他拖到草草收场，连小院都没了，那才是对自己不好。”
柳依依听着她轻松的话语，可意思却无比沉重。谁又不想拥有最好最夺目的东西呢，但人的一生有限，当下能选择的余地不大。
她不禁问道：“那小姐以后会后悔吗？”
叶蓁蓁仔细想了想，说：“会有遗憾，但不会后悔。毕竟咱也不是没努力过，该做的都做了，他非要钻牛角尖，我也没办法。
难道我要拖到三十，除了他谁都不相看，就能证明我只爱他了？谁又能保证在这段时间里他不会娶别人呢？”
柳依依没说话，只拿眸子瞅着叶蓁蓁。
“小丫头，别愁，你家小姐会找个如意郎君的。大不了我就找商人嘛，也不是非要读书人不可。范围大了，选择多了，可以嫁出去的。”叶蓁蓁倒是反过来安慰柳依依。
柳依依突然有个想法，“要不然韩王？”
“说什么呢？他是苏幕的。虽然没有名分，但跟自己的好友共享一个男人，多少有点膈应。
再说了，我不喜欢他这种不着调的，又花，又没啥用。哪有裴望之那么……呸！不提这厮！”
“你瞧，你还是最喜欢裴公子。”
叶蓁蓁大方承认，“喜欢是喜欢，可人家不认啊，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就像我喜欢吃木莲粉，要是买不到木莲果，吃观音豆腐也是一样的。想开就好，前途一片光明。”
柳依依听了也傻乐起来，只要小姐开心，她也开心。什么裴望之，胡望之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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