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准备住一辈子似地,姒夭摇头,“知道你巧,制香裁衣样样行,以后有的是机会显能耐,但不在此处,咱们至多到春天就离开。”
甘棠不解,一边撒着香块,“公主怎么还想走,既然丰上卿不追究,留在齐国挺好,富庶之地好活命 ,再说公子一时半会也离不开,等他能去楚国做首领,咱们跟回去也不迟啊。”
小丫头聪明,晓得楚郡首领难定,难免不是一番风雨,但姒夭有自己的打算,她上辈子身陷囹圄,已知国与国之间瞬息万变,大厦若倾,众人只有陪葬的份。
楚或齐都不能长住,仍要去北方小国,方能偏安一隅。
之所以等到春天,也不过权宜之计,既想劝涵,也为讨来风岚清。
甘棠见她沉默不语,懒得继续,左右公主去哪里,她也得跟上,笑嘻嘻换话题。
“姐姐,适才我见到掌柜,正眉飞色舞与夫人说话呐,我见他兴致高,便赔罪今日锦夫人身体倦怠,让咱们先离开,他也不恼,只说见到人中仙,把丰上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特别逗。”
姒夭懒洋洋,揉着手腕,看香炉升起袅袅白雾,许是刚被丰臣放过一马,听几句夸奖话也不恼,问:“都讲什么?”
“年纪轻轻,大有作为,从没见过那样俊美又待人温善的大人物,连正眼都不敢瞧。”
“都不敢看,怎知好。”她心里发笑,揶揄道:“还不是道听途说,人就站在对面,吓得不敢擡眼,哪里温善——”
“我说也是呐,不过丰上卿自有一种清俊在眉宇,这就是人常说的年少得志,神采奕奕吧。”
如今人都疯了,单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便不年轻,寒光凛冽,吓人得很。
她这次运气不佳,没与兄长说话就回来,还不是怨对方,幸亏涵平安,看样子受到礼遇,暂时放下心。
过几日小寒,风岚清又特意来请,为方便只带走姒夭与甘棠,兄妹两人终于能够面对面。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涵顾虑仍在锦国的孩儿,宁死不愿出逃,何况他身份不同,也怕连累姒夭,当年晋文公重耳逃亡一生,穷困潦倒之际还被人追杀,直到五六十岁才登基为王,他却没有那份雄才大略,何必以卵击石。
姒夭深知涵的性子,无法强求,沉思片刻,道:“既是如此,兄长一定要拿下楚郡的领主之位,以待来日。”
“谈何容易,你我又不是齐地之人,怎能插手人家朝堂上的事。”
他叹气,低垂眼尾已见苍老,隔壁传来锦夫的哭泣声,大家心知肚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愤愤然舀一勺酒,捧碗灌入,“如今受尽屈辱,若不是顾虑幼儿,何必茍活。”
一碗一碗,借酒消愁,愁更愁。
小寒之日,狂风暴雨,雪花疯了般打上窗楞,更似那被世道逼疯,不能做主的可怜人。
屋内青铜灯一明一暗,香炉里只剩残香,姒夭心难过,想起年幼时涵对自己的照顾,不愿瞧见对方自爆自弃的样子,有意伸手拦,却半晌未动。
她有什么办法,自身难保。
若要辅助涵夺得领主之位,必要在朝堂得到强有力的支持,左思右想,还能是谁。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丰臣。
可她才摆脱他,如今又去,岂不笑话,何况就算人家同意,天下没有白给的午餐,拿什么做交换。
峨眉蹙起,满是愁怨。
听马蹄伴着人的脚步声,吱呀踩在大雪中,回去的路上,依然思绪飘离。
身上倒有楚国带来的宝物,但丰臣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再者冷夫人马上入齐,对方可是七窍玲珑心,当年君父赏赐的珍宝不会少,她就算倾囊而出,也未必压得过。
思虑再三,最终只剩琉璃璧。
封臣早就要,她却不想给。
正在出神中,眼前白光一晃,只见风岚清挑起帷幔,“殿下,前面有齐国权贵的马车,咱们还是绕道而行吧,也不会拖得太久。”
姒夭点头,随口问谁。
“齐国上卿——子鱼。”
原来是那个欺辱锦夫人的混账,难怪风岚清脸色发青,姒夭也厌弃,忙说快走,省的晦气。
忽地又有一计,来到心头。
上卿子鱼,在齐国也是位高权重,国君身边说得上话,可以借来一用,但锦夫人性子烈,如今受辱已日日哭泣,想要对方施展媚术,绝无可能。
想到这里,心里又升起一种深深的厌恶感,自己身为女子,当初就被君父拿来做交易,为何还有这般想法。
她屏气凝神,暗忖不能放过子鱼这条线,又要护住锦夫人与兄长的尊严,还需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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