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三)
姒夭本意为泄愤, 被对方义正言辞地一说,还有点心亏,但也不示弱,擡腿跟上, 直往前去。
她就不信他会如此丧心病狂。
一脚深, 一脚浅, 穿过几片小石林, 果然来到个山洞前, 被层层叠叠的枯黄杂草铺着, 随手拨开, 潮湿洞口便显出来,两人进去,总算不用再风吹雨淋。
姒夭瞧见对面身上已湿透,再看自己, 有笠帽挡着, 总算没那么狼狈。
“上卿挺仁义啊, 都要给熊吃了,还把帽子给我, 莫不是怕淋病,尝着没味道,这么好心,刚才还射一箭。”
她在闹性子, 却不知为何, 想来两辈子过去,也没长大多少, 反而比以往更孩子气。
那箭明明只擦伤皮毛,小东西跑的时候还十分有劲, 显然也是手下留情,只为救人。
可就是不顺心,想想又不在理,无名火直往上窜,外面风雨飘摇,心内愈发凄凉,耳边忽地传来噼里啪啦声,一阵暖意袭来,原来丰臣升起火,正在烘衣服。
扔条干树枝进去,直冒火星,对方眉眼含笑,“殿下快来吧,多冷啊,我劝你还是先把衣服换掉,我带的衣物都是男人穿的,凑合一下吧,等衣服干了再说。”
“那你呐,就湿漉漉地等着呀,依我说你先把衣服换了,我身上没你那么湿。”
语气突然低下来,带着柔柔之意,丰臣晓得对方心软,想来这场雨淋得也值,摇头回:“我小时常跟段瑞安在练兵场,早习惯站在大雨中,不算事,但殿下肯定没吃过苦吧,非要跟我做什么,此时在安国吃上炖羊汤,喝着温酒,多好啊。”
原来他以前也习武,怪不得刚才那箭射得准,姒夭往前凑几步,道:“我没那么脆弱,早就不是公主了,要不咱们都别换,火烧得挺旺,围着烤吧。”
丰臣忍不住笑,“殿下真是倔强,这样吧,我带的有件夹衣,还套着中单,咱们分开穿,好过硬扛着受罪。”
“早说嘛,总是留一半。”姒夭笑着起来,脸一红,指向洞的深处,“我先去。”
丰臣点头说好。
她很快拿出包裹里的衣服,三两下换好,又出来将直裾搭在石头上,看见一边的丰臣也穿戴完毕。
俩人分别套着夹衣与中单,面对面而坐,雨还在下,织就一副滚落的珠帘,挂在洞口,火堆熊熊燃烧,偶而炸个星火,气氛暧昧。
可不是嘛,中单太薄,姒夭简直不敢擡头,只怕一眼便看见对方半裸的胸怀,皮肤真白,以前见过的,这会儿想起来还脸红,而自己身上的夹衣又太大,宽宽松松,把她衬得像个套在桶子里的小姑娘。
青麟髓香味弥漫,直到满鼻尖都是,她寻思等雨停了,皮肤上肯定都是这个味道,说不上的感觉,自己素来不喜欢男子的,上辈子不喜欢,这辈子更不想喜欢,别提还穿男子衣服,虽是时势所逼,但也不觉得别扭。
方才无缘无故发火,到该不顺心的地方却又沉默,不由得垂眸,瞧着一簇簇的火苗,呆住半响t。
才明白那团火从何而来,归根结底还是嫌人家抛下自己。
丰臣继续往火堆里扔树枝,回头打开包袱,取出两块米糕,“勉强一口吧,我看雨要下到明日,等放晴再出发,绕过山头,底下有村庄,可以休息。”
姒夭好奇地问:“好像挺熟悉地形啊,以前来过?万一那边什么都没,咱们还是要被熊吃掉的。”
丰臣把酒壶放在火上温,笑道:“被熊吃掉有什么关系,反正殿下不是早准备被熊吃掉的嘛,再说安国我很小时来过,路还记得,这几年各处变法,唯独安由于国弱民穷,从未动过,想必不会有大变化。”
他便是如此,无论做任何事都有条不紊,姒夭也不想乱操心,“行,记得就好,但我想不明白,好端端为什么到山里来,段御右说你要勘察民情,做什么啊。”
“做官啊。”对面眉眼弯弯,慢条斯理地:“不体恤民情,如何能做个好官。”
一下将酒扔过来,“殿下喝吧,省的怨我喝剩再给你。”
姒夭却在痴痴地琢磨,好官,多久没听过这两个字了,不禁轻蔑地笑,“原来世上还有人要做好官呐。”
“我就是啊。”往后靠了靠,语气沉下去,“初来安国,不知民情,不懂人事,官以民为本,自然要先到最偏僻无人处,才能看看老百姓的日子到底如何。”
姒夭一知半解,单手撑住头,一边吃一边瞧跃动的火苗乱窜,山洞细长幽深,石壁淌着雨水,四周漆黑一片,夜也渐渐地来了。
马上要入冬,又是在山中,温度太低,她躲在厚厚的夹衣里依旧发寒,擡头看对方身单体薄,寻思只穿件中单,不会冻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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