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十)
丰臣说完就走, 留姒夭在后面跳脚,过来拉侯大娘的臂膀,“他哪里会心疼我,千万别听, 最喜欢胡说八道, 我很能干啊。”
看她漂亮的眼睛急得通红, 侯大娘心软, 手拍手笑着回:“别急, 别急, 你想去就去, 在边上看热闹也行,我们那女孩子挺多,大家一边扬麦,一边唱唱跳跳, 确实比在家里强, 就是累一点, 要累了尽管说,让侯丫带你回来。”
“还是大娘对我好, 等一下,我跟侯丫把碗收拾干净。”
兴高采烈飞回去,一会儿拉着侯丫又飞出来,一路上有说有笑, 欢声阵阵, 落在那暗沉沉的山谷中,喜气洋洋, 像两只春天的鹊。
丰臣与侯大叔与侯苗走在前面,听到青春洋溢的笑声, 也忍不住抿唇。
他快走几步,故意与侯大叔并肩,装作随口一说,“大叔,别怪我多嘴,昨天的事多少听明白了,我看侯丫年纪蛮小,现在嫁人未免仓促,大叔要缺钱,我这里还有,聘礼之类的只管给那边送去,先退了吧。”
对面蹙起眉,更显得脸上的皱纹像条河,十分为难,“贵客不知,并不只是钱的事,当时给侯丫定下亲,确实是为聘礼,好给我家老大娶亲,但事情到了这步,还有个面子问题,我们虽是穷苦人家,邻里之间也要讲个信用。”
丰臣点头,“也对,不过这事好办,不瞒大叔说,我看侯丫机灵又可爱,也就比我小几岁,便私自认做妹妹了,以后便是一家人,其实这次游学结束之后,总还是要回到阳城,那里有我不少朋友,其中不乏青年才俊,如今侯丫是我的妹妹,一定会替她找个好归宿,不如就说早已有了人家,我是远亲,如今寻过来,多赔他钱罢了。”
侯大叔愣在原地,千想万想,没料到还能有如此天上掉下来的好亲戚,受宠若惊,整个身子连着手都在摆,“这不合适,不合适,不好高攀。”
“怎么是高攀啊,我也是个普通人,就算多读几年书又如何,大叔一定是嫌弃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
一番话说得对方不好意思,本来嘴就笨,更不知该如何接话,却见丰臣笑着拿过自己手中的镰刀,“我既然已认定侯丫做妹妹,你便是我的长辈,可千万别拿我当外人。”
侯大叔嘴上应着,看头顶乌云覆盖的天,隐约透出一丝金光,寻思今日的太阳不会打西边出来吧,这样的好事竟砸中自己。
远处已经传来收麦人唱的歌谣,“麦子绿,麦子黄,收麦如救火,收买如收金,放到粮仓享丰年①。”
山河里的麦子长得好,每年都给族长交不少优粮,今年依旧如此,金色麦浪在风中翻滚,又能听到石轮碾过的声音,麦场里散着飘起的金穗,麦稭垛早就起了一堆又一堆。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熙熙攘攘,一片热气腾腾的景象。
姒夭拿起木叉,学着别人扬麦,可惜力气太小,还没擡起来,那麦子便飘得满脸,惹周围人频频发笑。
试几次都不行,干脆扶裙坐在地上,笑着摆手,“得了,得了,我是太笨,这辈子干不成活。”
侯丫放下叉子,将头搁在长杆上笑,“姐姐这么漂亮,干什么活呀,都是我们干的。”
“你看,我就不喜欢听这种话。”
姒夭双手撑住地,佯装一脸严肃,“小丫头,你记得啊,世上最重要的便是自食其力,甭管美不美,今日美,明日还能美呀,过几天就变成昨日黄花了,只有靠双手才最牢靠。”
“好呀。”对面眨着眼睛,笑嘻嘻,“姐姐这么好看,姐姐说什么都对。”
姒夭实在忍不住笑,感情自己的话都白说。
余光看见不远处站着一对年轻夫妻,男子正挽起袖口,掏手巾给妻子擦汗,女子温柔笑着,脸上泛起柔光,两人目光交织,站在麦堆边,一副画似地。
想必这就是平常夫妻吧,相敬如宾,恩爱白头。
她不由感叹,“我这辈子是不能了。”
侯丫看她发呆,探头来瞧,“姐姐说什么呐,我看大哥哥特别疼惜姐姐啊!”
“他——疼惜我!”姒夭差点被逗乐,“我和他啊,八字不合,那个人冷心冷脸,不会疼人,也不值得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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